异国殇逝(一)
这一年的初秋我来到了欧洲的一处古城。
这是隶属意大利的一处岛屿,风景秀丽、空气新鲜、放眼望去是天水一色,湛蓝湛蓝的让人咋舌。我是到米兰去参加一个国际服饰的研讨会,在意大利友人的再三推荐下才来到这里观光的。这个岛屿并不算太大,但以雪白的沙滩而闻名,是世界各地画家的必游之地。意大利友人热情地介绍说,“去吧,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山不在高 有仙则名!这个小岛虽然不大,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嘛。”
我凝噎无语,他的中国话比我的意大利语不知要好上多少倍!我还能说什么呢?恭敬不如从命,我就漂洋过海的随着他赶了过来。
古城确是一处迷人的水中乐园。
岛屿南侧连绵几公里尽是白的耀眼的沙滩,风和日丽的初秋时节,在暖暖的阳光下,沙滩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遮阳花伞和躺椅,各种肤色的美女们嬉戏在岸边沙滩上,各种语言交织在一起……让人的心情不由得不兴奋。
但我更喜欢小城的街道。它们大多为黑色大理石石块拼就而成,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穿插在发白的,米黄色调的建筑群里。既古朴典雅又气质高贵,让人感觉到一种王孙贵族的特有气息。
傍晚,围着岛屿行走一天,由过度的兴奋转入了疲惫。我一头扎进了旅店附近的小酒吧,睡前的微醉已是我多年的老习惯了。水城到处都是各式的咖啡、酒吧和比萨饼的小店。大的容纳几十人,小的也就四五个人的座位。客人们大多都坐在店外的巨伞之下,享受着傍晚海风的吹拂和卖艺人深情而轻松的演奏。
“嗨,你好,中国人!拉个中国曲子怎么样?”
一个胸口长满浓浓的胸毛的中年人高声喝道。这显然是位当地居民,刚刚入夜就已经喝得满身大汗,在黄褐色的胡须衬托下脸蛋红的已经发紫了。
“你好,法比奥!谢谢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一惊,虽然他们说着意大利语,但听这声音分明是我熟悉的人。悠扬的小提琴响起来了,我不禁战栗。这分明是他……我的老同学徐武。我们已经失联十几年了,同学们聚在一起时常常提起他。我们的老班长,美术系的小提琴演奏家徐武。我捺住兴奋的心情,静静地听完这曲熟悉的“海港之夜”。
大学时的生活一幕一幕的浮现在我的眼前......
徐武在大学期间就是位引人注目的小伙子。身材修长,面相英俊,不仅专业出众,业余爱好又多种多样,蓝球是校队主力,小提琴可以与音乐系小提琴手媲美,春节联欢晚会上一曲海港之夜愣是让音乐系的学生们大为叹服!
徐武的人生也有些扑朔迷离。
毕业前夕他与音乐系的女高音谈起了恋爱,这也是大家伙预料之中的事情。傍晚的校园里,经常可以听到他们你拉我唱的声音,谁还会感到意外呢?可世事难料、毕业后女高音随父母去了美国,徐武的浪漫史,据说是画上了句号。
三年之后徐武也出国了,他是公派考察的,纯属学术交流。可是到了归期他没有回来,有人说:
“徐武叛逃了……”
据说是政治避难,并且办了绿卡。用当时比较流行的说法是做了祖国的叛徒,也就是汉奸呗。我不愿意相信这些流言蜚语,在我的心里他就是一位慈祥的老大哥。
我也受到过他不少的恩惠,他确是一位乐于助人的男生。虽然有时人缘好的让我们这些男同学羡慕、嫉妒,可没人得红眼病。因为他对我们大都非常好。
就在我的大脑快速回放中......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小提琴又欢快的响了起来。琴声越来越近,我站了起来。我们都望着对方的眼睛,他慢慢的走到了我的面前,琴声戛然而止……我紧紧的搂住他的臂膀,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拥抱着,似乎稍不留神就会丢掉对方一样。
酒吧里一下变得静悄悄的。
风琴手拉起了欢快的乐曲,像和许的微风,客人们都微笑着站立起来为我们鼓掌,为我们默默的祝福。酒吧老板拎过来一个大酒瓶,为大家斟满了红酒:
“庆祝吧!兄弟。让我们有缘人相会,感谢上帝,阿门。”
望着周围一张张真诚的笑脸,我的心也醉了……一种幸福感由然而生。
徐武住在半山腰的一幢小二楼的顶层,典型的意大利古建筑。
“这个小岛上居民不足两万人,基本都和观光旅游业有关联。”徐武笑呵呵的介绍说。
“我也是在一楼开了家古董店,经营一些小百货和旅游纪念品,晚上再到酒吧去即兴表演,挣点零花钱。生活谈不上富有,但非常自由,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
“只要你不违反岛上的法律法规,尽可以为所欲为!”
说完他把我领到阁楼的天窗旁,推开了窗子,海风扑面而来,奇怪的是不但没有海风特有的鱼腥气味反而带着淡淡的花香。放眼望去家家的屋顶、阳台都是花簇似锦,五颜六色的各种花朵在竞相怒放。
“这就是小岛的魅力,我第一次登上这个岛屿,就在心里默默的决定了。这里将是我走向生命终点的地方。”
徐武盯着我的眼睛深情的说。他边说边打开一瓶白兰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62年生人。他斟完酒后把酒瓶递到我面前,神秘的笑着说:
“你看这瓶法国酒,正是62年生产的。平时舍不得喝,今天我们相遇就是它开封的最佳时机了。呵呵,让我们先按照中国习惯干杯,然后再加冰块慢慢品味吧。”我们就像年轻时一样,俩人抓起酒杯一饮而尽。一股暖流浸入肺腑,话匣子也一下子被冲开了。
…… ……
“你也知道我同百灵谈了恋爱,这对大家都不是秘密。可没人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更没有人知道我有多么爱她。人们看到的都是表面的东西!”
“徐武这个人太花心!徐武这个人玩弄女性等等。今天我跟老同学交个实底,我徐武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那就是百灵。”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瓶白兰地已经见底了,徐武微微有些激动,口齿也有些不清了。我也强忍着五脏六腑的翻江倒海极力劝道:
“徐哥,你也别激动。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小弟会洗耳恭听的。”
“哈哈哈哈,一言难尽啊!”徐武转身从床头下面拉出一个皮箱。
“你慢慢看吧。我得睡会儿。”
徐武倒头就打起了呼噜……时隔十几年徐武还是那个徐武,喝了酒就会暴睡不醒。我刚刚被他挑起的好奇心害得我眼球瞪的溜圆,竟无一丝困意。沏好了一壶茶,我就一头扎进了皮箱的书信里。皮箱里放着整整十大册厚厚的日记,在日记下面有零散的书信数十封。看来书信经常有人翻动,信封都已经破旧不堪了。厚厚的日记本却仍然像新的一样,几乎没有翻动的痕迹。
我打开了日记,就走进了徐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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