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叙事】雪落无声

江萍

        清晨早起，世界再次被白色无声地包裹，那么温润！看到这样柔软的白，早起的倦意竟被涤荡殆尽，心情愉悦！

          然而，一早的好心情终究还是被破坏！

          早读课下课，两个男孩来报:小D将大大的雪团砸进他们的脖颈里，衣服被打湿，很不舒服！

        我摸了摸他们的衣服，确实已潮湿，估计很“冰爽”！我让他们多弄点餐巾纸隔住，以免感冒，并安慰他们我会找小D！

      在等待小D到来的空隙，我在办公室里踱着步，思考这次我该以怎样的方式与他交谈。

        抬眼看向窗外，校园的水池边、广场上尽是飞舞的热情，孩子们快乐得肆无忌惮，那些被揉成一团的雪球在空中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在某个孩子的头上（身上）炸裂出绚丽的白花儿，在这个花的世界里，孩子们纵情着、沉醉着！

        年少真好！我顿时也跟着快乐起来！

        不觉间，小D已经站在我的面前，双颊红红的，发梢、鬓角和鼻尖还有微微的水珠，衣角一边高一边低，他方才的快乐我能想见。

        “下雪了，开心吗？”我面露微笑。

        “开心！”可能知道自己被打了小报告，一出口，他的语气便显得僵硬（这也是他一贯的风格）。

        “你玩开心了，却让别人不开心了。”我敛住了笑容，他说话的语气让我不快。

        “那别人也让我不开心了，我怎么都没打小报告？”此时的他已经激动了起来，圆瞪的双目里已含着愠怒。

        我知道，他在来办公室之前已经用凌厉和蛮横将自己武装了起来，他来这里是准备向我亮出他的武器的。

        “是吗？谁让你不开心了？”我微皱眉头，他的针锋相对已经让我很不悦。

      “很多人，外班的。”他把头扭向一边，一副毫不理亏、无所畏惧的模样。

      ……

      “任何人的快乐都不能建立在别人的不快乐之上！”我尽量克制住愤怒，尝试用语言和他交流。我的目的很简单，只希望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学会用平和的心态、语气与他人对话。

        “别人让我不开心了你怎么不说！”他继续针锋相对。

        他的无礼和蛮横已经彻底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我抬起手准备向他挥去，不料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挡住了，看得出，对付突如其来的棍棒或巴掌，他已经能做出非常迅捷的反应。

        “本来就是，他们就喜欢打小报告。”他依然丝毫没有意识到错。

        我的怒火继续旺盛地燃烧，我不能接受他言语上的不敬，更不能接受他肢体上的反抗，我继续寻找机会抽他，然而，我能下手的地方除了他厚厚的棉服再无缝隙，他已经用双手双臂将自己彻底地保护起来，神情里只有防备。

        我有点气急败坏，用力地将他拉到离我更近的地方，准备放弃“攻击”！

        我极力压制住怒火:“平常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我抬高了语调，引得门外的同学纷纷望向这里。

        “像你一样教的，打嘛！”

        我的心一紧，他竟然将我和他的父母归为一类。他父亲的暴戾、父母之间语言上的互相伤害我早有耳闻，然而，我是和他父母一样的人吗？

      此刻，在他的眼中，至少我是。

      谁说不是呢？

        当他的语言流露出不敬，语言教育显示不出力量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自觉加入到他父母的行列了吗？难怪他对我如此防备，将自己武装得那么严实！

      无非是他挑战了我的师者威严，无非是我对他的教育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然而，师者权威真的就重要到值得暴露自己最丑恶的一面吗？教育难道可以一蹴而就吗？

        呜呼！我本不暴戾却助力暴戾，我本不凶狠却滋养凶狠！

        我在心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我也在做着一个让自己都痛恨的那种老师！

        上课铃非常识趣地响起，我趁机挥手示意他回去上课！他也如获大释一般，一溜烟地消失在门前的廊道里。

        窗外的雪花又纷扬了起来，那么轻柔那么和润，自由的飞舞后悄无声息地沉淀在泥土里。教育，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姿态吗？没有狂风暴雨，没有电闪雷鸣，只有轻柔的滋润和无声的沉淀。

        “做一个甘草一样的老师。”于永正老师宽和的话语踏着这冬日的雪花悠悠地飘来，渐次清晰。

          “小D，从明天起，我决定做一个不同于你父母的老师，做一个言行如莲花的花瓣般温柔而伸展的老师！”我默念。

        不，就从今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