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
文/青城
（以歌曲 周震南-《森林》为原型）
人们都说，没有人可以翻过那座山。
所以人们叫它离世山。
每年都不缺乏想要去尝试翻越离世山的年轻人，而这些登山者无外乎都是一种结局——无功而返，并从此萎靡不振。若你去问那些登山者，那山林里到底有些什么阻碍使它无法被跨越，这些人都会突然哆嗦着身子，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最终你便什么都问不出来，还会从他们的反映里得知：都被吓得这般神志不清了，那肯定是很可怕的存在。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勇于去挑战的人越来越少。离世山似乎也变成了玄乎的传说，离世山下的离世村，再也没有人看过外面的样子。
直到V的出现。
V在村子里一直是一个很奇怪的存在。他虽是生在村子里，却像是一个外来客。自从懂事起，他就一直独来独往，没有人知道他每天都跑到哪去干些什么，连他的父母都不甚了解他的去向。白天唯一能看见他的地方只有学校那破旧的教室的最后一排的角落——但这间学校早就没有老师上课了，学校只是孩子们另一个玩耍的地方而已。但只有V靠在生锈的窗台边儿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明是稚嫩的脸庞却老成的可怕，本是充满阳光的年纪却被隐藏在阴暗处。
不说话，不表达，不声张。
而到了V十四岁这一年，他在某一天清晨把自己不大的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好，拿了一些他认为的生活必需品装进了自己不大的背包里，准备在厅堂与自己的父母道别。
“道别”——至少他自己是这么形容这个场景的。
“我要去翻越离世山。”
这个消息一时间传遍了整个村子，有些人认为V是疯了，有些人觉得怪人就是会做怪事。但不管人们怎么评论这件事，村民们都一致认为——这个村子里不久就会又再多一个“病人”了。
V对于这些评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当他妈妈哭着问他为什么非要翻越离世山的时候，他歪着头思考了半天，慢悠悠地回答：“我许下了诺言。”
没人知道他口中的“诺言”指代的是什么，更没有人知道他是与谁许下了这个诺言——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V非去不可。他古怪又执拗的性子对于村民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V看着不远处快要耸入云端的离世山，眯了眯眼。
他已经看了这一面山，十四年。
V离开的时候一声不响，没有惊扰到任何人。就连他走上离世山那条早已被杂草覆盖的小路的时候，都只留下了草丛细小的沙响。这条路已经几十年没有人走过，但V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上山这一路的磕磕绊绊，拿着随手捡来的树棍不紧不慢地拨开杂草探路。渐渐往山林里头走的深了，只有极少数的几缕日光穿过枝叶投射下来，斑驳的光点也与V渐行渐远。
看着眼前的幽深，不仅是引来了一片黑暗，更是不给植被们一点生长的机会——V难得地想起了村民长辈口中那些玄幻的传说，和他们所描述的挑战者疯癫的结局——野花枯萎凋谢、山腰白雾蔓延、过客过眼不见。V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将手里的树棍用自己带的东西做成简易的火把，稍稍拓宽了自己的视野。又约莫走了五六分钟，耳边的沙响愈发侵扰着耳膜，周围的环境也潮湿了起来。V隐隐觉得混乱的声音底处似乎有什么朝着自己呼唤，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想要听清那深处低沉的呢喃。
“……逃离……燃烧……殆尽……”
V断断续续听到了几个词，并不能解开其中的意思。但脚步却不自觉地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那不为人所知的沙哑里蕴含着致命的诱惑力，把人一步步拉近泥潭——V也没有例外。
但令他稍稍意外的是，随着声音的去向，曲曲折折的小路竟然把他指引到一片宽阔的湖边。而湖里倒映着的，除了看不见底的蓝，还有自己幽黑摇晃的影子。偶尔有细小的昆虫从自己面前飞过，留下一丝嘤咛。
V看不清自己的脸。
他站着盯着湖面看了一会儿，猛然发现湖面里自己的倒影的嘴似乎在轻动，低声诉说着什么古老的咒怨。模糊涣散的影子沉浸在深色的湖面上，微小的波澜渲染着空气，V俯身慢慢蹲下，努力想要听清模糊的字句。
“逃离这片森林，燃烧殆尽之前。”
当他听清的一瞬间，V感觉周身缓缓灼热了起来，他一抬头，瞳孔便一点点被红色所侵蚀，直到他视线范围完全被火光所侵占。
“逃离这片森林，燃烧殆尽之前。”
V甩了甩头，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但眼前的景象已经深深复刻进了V的眸子里，他的脑海里已经充斥着这句魔咒，从未有过的经历冲击着他的神经——他是沉默的，是冷静的，是懂得思考的——但他更是一个孩子。
V顿时失掉了方向，看不清哪里才是出口。可他的脑子里满是混乱的尖叫，夹杂着尖锐的笑声——
——你逃啊。逃啊。
他的双腿终于找回一些知觉，用尽自己仅剩的力气一步步跑了起来。V不知道方向在哪，他只是一昧朝前方跑去，去追逐那个看不见的尽头。V在恍然间想起他短暂经历过的十几年里，他每一次都看到的幽静神秘的山林，而他现在处于神秘的中心。
他说，他要到山的另一面去。
“吱——”
晚风还带着点余温，红霞映了山巅。空气里流转着花粉的香，远山传来清晰的鸣叫。风里的影子依旧年轻，泥土里的野花照常盛开。
“我曾与麋鹿许下诺言。
与它逃离这片森林。”
他只是向光明招了手。
注：
“我许下了诺言”
“逃离这片森林，燃烧殆尽之前。”
“我曾与麋鹿许下诺言。与它逃离这片森林。”——出自歌曲 周震南《森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