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原来时光可以这么漫长

文｜叫我高高

1.

记忆总是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疯长，很多人，很多事，如同黑夜里，有火车从山中呼啸着驶过。山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一座又一座，那是最寻常的村落的灯光，一闪又一灭。

有些事，就如那灯光，闪烁在对岸，你一回忆就亮了。

我二十年前的记忆，也有一盏灯，它在我的心中一直亮着。

事情得从二十年前的图书馆说起，那个时候小城的图书馆很陈旧，但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很喜欢的地方。在图书馆拐角处，有一张简易的桌子，上面有临时登记册，去和离开，都要登记上名字和时间。

书的种类，没有多少印象，但也算琳琅满目，只是似乎都很陈旧，陈书居多。尤其是书架前总挂着两大排报纸，也总有一两位老人，手捧大白瓷缸，一边滋溜溜的喝着茶水，一边哗啦啦地翻阅。

图书馆的门前很清净，对街却热闹非凡。是副食商厦，就非常热闹，总是人来人往，只因一楼的摊位多为各色糖果，都是散糖，称斤秤的，也有手工糕点，麻花、炸丸子、还有干果，成三角形，一咬嘎嘣脆。

2.

去图书馆，还是因为多年前的一位中师同学。记忆里，她脸色很白，梳着小子头，有浅浅的酒窝，嘴唇很薄，她的手很瘦，我牵她的手时，只觉得她的手总是微汗，潮且凉。

她喜欢看书。一次，她说让我陪她去图书馆，正好周末，为了省回家的路费我也不回家，正好打发时间，就陪她去了。

她有一个小红本子，上面有工工整整的她的名字，是借书证，小本上写的名字已经快排满了。

进了图书馆，里面安静极了。她拐进角落里去寻她的书，我也在角落里随意翻翻。对于我这个，从来没有来过图书馆的孩子来说，原来的图书馆虽陈旧，但是也已经是浩如烟海了。

不一会儿，她寻到了心仪的书，是一本老旧的《拜伦诗集》。说这本诗集老旧，一点不为过，因为没有扉页的墨香，也没有精美的插图。

可是她却捧着它，浅浅一笑，那笑让我看呆了，有着冬日阳光晒在被子的温暖。

3.

那一年的初冬特别冷。课间操，我们都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初冬落着清雪的操场，会被冻得瑟瑟发抖。我出班级，远远看到她，就飞奔过去，她则张开双臂，像接一只小鸟，一把把我紧紧抱住。她很瘦，那个时候，我也不胖，两只小鸟，依偎着，仿佛可以挤出更多的温暖和阳光。

《拜伦诗集》很快读完了，冬天仿佛过的也如烟一般，没有什么印象。

转眼就到了初春，万物复苏，同学们都叽叽喳喳地又重新聚集到班级里。她来了，又走了，她的座位一直空着。

接着，我仿佛每天都坠就在文学的世界里，用稚嫩的笔，在空白纸页图图抹抹。有一天晚上下自习，一个人去上厕所，忽然发现，甬路两旁的夜来香都开了。黄色的小花朵在月光下，随意盛开，暗香浮动，盈盈袭来。

星空下，春风那么温柔，我抬起头，觉得星空寥廓，人间喧嚣，而我却格外孤独。

我想她了。但是，那个时候，没有电话，更别说微信了。

后来就听说，她病了。接着就听说，如果不打疫苗，不抽血化验乙肝，她不会有事。

再后来，一个晚上教室都静悄悄的，同学们都不说话。

她走了，白血病，大出血走了。

4.

这个年节，我们被疫情弄的心力交瘁，如同初春的光，蒙在了薄纱里，我们奋力地去扇动翅膀，想努力向前，渴望爱与温暖。

而此时，我又想起她，又想起那一年她瘦弱的身影，仿佛一场雨打落了窗前的花。

当我在这疫情的年节，被隔离在家，闲翻书，过着闲意满满的日子；当这年后的阳光从窗棱外温柔拂过，暖暖的，我看外面人家瓦楞上到雪，白纸般铺满，我就想起了她的笑，很浅，却有些说不出的温柔。

现在，总有人在茶余饭后，讨论着大而空旷的道理，告诉你这一生该怎么过，该成为怎样优秀的人。

而我却只想说：屋老，一树梅花小，住个诗人，添个新诗料，爱清闲，爱天然；城外西湖，湖上有青山。

挺好。挺好。

5.

如今，图书馆已经重建，推开门，一脚就仿佛踏进了春天里，书香沁人心脾。

当我翻来丁立梅的《草木染》，我仿佛看到她对我说：好，这本好！我也仿佛看到她早已乌发飞卷，轻轻抽出一本墨香盈盈的书，小心而又慎重地拂着，仿佛一块柔软的绢帕，轻轻打开。

逢上一本心仪的书，心就醉了；逢上一屋子心仪的书，心就会被融化。

女孩儿，逢上你的那一年，我的青春也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