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
周末中午,我坐在沙发上翻阅一本书。里面有一张姥姥生前的照片。照片中姥姥端坐着,头发整齐的梳到后面,用发卡拢着。脸上带着静谧的微笑,慈眉善目。眼睛里带着一抹笑意,连皱纹都舒展开了。背景是伸出来的几片新叶,翠绿,圆润。
这张照片是姥姥在省城拍的。这也是我见过姥姥照的最开心的照片。
中午,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我梦到了姥姥,那个裹着小脚,精气神十足,干净利落的姥姥。她走在宽阔的大路上,湛蓝的天幕下,两旁是大片的花生地。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小时候,我经常跟着母亲去姥姥家。姥姥家门槛前是块光滑的大石板。我们小孩常在两边玩耍,大人们在中间出来进去。正屋的左边有一棵大枣树。很大的枝枝桠桠,结出来的枣子又大又甜,又红又脆。
正屋的西墙上,贴了许多画。年岁久了,画也暗淡了。但可以看出,那是一组仕女图。她们衣着飘逸的长裙。有的手拿小扇,在沉思;有的侧目而望,神情忧伤;有的托着美丽的莲花,翩然而立。个个纤弱秀美,清丽婉约,姿态摇曳。像仙女,更像才女。当时觉得古代的女子好神秘,好漂亮。
小时候,我也偶尔去姥姥家住几天。姥姥家的脸盆是搪瓷的。时间久了,容易漏水。可底部的花纹可好看了。那是两条黑色的大鲤鱼。每次我舀上水,那两条鱼像活了,晃动着尾巴。
白天空闲的时候,我也跟着姥姥去串门,有一户人家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核桃树,上面挂满了青皮的核桃,煞是好看。印象深的有户人家,五六口人。全家人都不利索,绳条上搭满了衣服。脸上常常带着悲苦的表情。
房子的东面有一大片杨树林。夏天的时候,大家都去捉知了。姥姥也捉了许多,回家用盐水泡泡,洗干净。然后裹上面糊,炸好,让我吃。而我不敢吃,又怕姥姥不高兴,每次都偷偷的把知了弄出来悄悄地扔掉。
我上学期间,姥姥每年都会去我家住段时间。他给我们缝制棉衣。有的时候,也给我讲她从前的事。姥姥胃不好,姥爷便买草鱼炖汤给姥姥喝。有一年,姥姥去部队找当兵的儿子,司机忘了提醒,姥姥坐过站了。最后,司机又把姥姥送到部队。每一个子女对她的好,她也一遍遍的给我说。说起这些,姥姥脸上流露出幸福满足的微笑。每回她走的时候,我们都不让她走。姥姥总说,过段时间再来,她得回家看看,不然不放心。
在老家工作时,每个周末,我都会骑自行车看姥姥。每次去,父亲总会装上一些当季的蔬菜,水果,面粉。姥姥通常坐在外边的石碾上。看见我笑眯眯的给我说这说那。等我走的时候,她又站在路口,我转弯时,她依然站在那里。瘦弱的身体,迎风站着。
姥姥旳精神气一直很好。只是后来房子旧了,身体又不好。但她一直怀着积极的心态去看这个世界。我在省城时,业余学裁剪,曾给她做过一件上衣,她非常开心。比起她对我的疼爱,微乎其微。
后来姥姥病了,搬到舅舅家住。我知道后,从外地急匆匆回来看她。她生活不能自理了,精神状态还好。我扶她坐在院子里透透气。阳光透过梧桐叶落下斑驳的影子,院子干净又清爽,姥姥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只是舅舅有些冷漠。我们说了一会话,姥姥脸上依旧带着平和的微笑,不抱怨,不忧伤。我回家时,又把她扶到那个冷清清的屋里。当我骑车转弯时,街上再没有姥姥的身影。
有时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有次梦里,我梦到姥姥住上了大房子,阳光透过大玻璃窗,照得屋里亮堂堂的。白色的蚊帐随风摆动。也许在梦里,姥姥住上了好房子。
一个活了八十多岁的人,她用一颗善良的心,温暖了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