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小说《老来子》第十章
老来子
——冰封（李树平原创作品）
第十章
周有清的愿望是能有个儿子，正当他计划和张洪英再生一个孩子的时候，祖国大地上吹起了一场大风，吹遍了每一角落，吹进了每一个村庄，吹进了每一个家庭，吹到了每一对夫妻跟前……
国家根据人口情况，为控制人口过快发展，出台了《计划生育政策》。
在党政机关、单位、学校的墙上，在村公所房屋的墙上，在路边的挡墙上甚至是在村子里民房的墙壁上，大街小巷里都能看见诸如此类：“实行计划生育是一项基本国策”、“计划生育搞得好，幸福生活来得早”、“贯彻落实计划生育，严格控制人口增长”……用油漆刷写的红色大字，醒目标语。
不仅如此，地方上还发下文件，明确规定：“各家庭，有两个孩子的40岁以下妇女必须进行结扎！”文件下发后，卫生院和计划生育站还专门派出工作队，到个个村委会蹲点，开展工作。村委会的相关领导、妇女干部带领着工作队走家串户，一家一家去做着思想，一家一家去动员。村里的大喇叭上也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起了关于实行计划生育的各项规定和内容。一次又一次的展开村民大会，社长每次都在会上扯破喉咙地讲，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村里的女人有的是自愿去的，有的是逼着去的，还有的是被拖着出门的……执行的力度果断、坚决、强硬，效果极为明显。一时间从村公所里回来的妇女都被结扎了。这可愁死了周有清，吓到了张洪英。
“洪英要是结扎了，谁给我生儿子啊？家里现在才有两个丫头，洪英要是结扎了，我不是要绝后了吗？不行不行，无论如何洪英也不能去！”周有清一边想，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他一边发愁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竟然和工作队玩起了“太极”，打起了“游击”。
从此周有清哪都不敢去，把大门栓着，在用木头顶上。整天猫在家里，守护着张洪英，一步也不敢走远。生怕一走远张洪英就会被人拖走似的。即使实在事有事情不得不出去，他也会将大门外面上了锁，然后再离开。
村里在规定年龄范围之内的妇女差不多都结扎了，只剩下张洪英。工作队也来过他家好几转，刚巧每次大门都锁着。工作队以为家里没人就离开了。
这天，工作队又来他家了，见大门没有锁，知道有人在家，就敲起大门来。
“噔噔噔……噔噔噔……”“有人在家吗？我们是计划生育工作队的，开开门！”屋外的人一边敲门一边不耐烦地说。
周有清着急得慌里慌张，手足无措。张洪英也急红了脸。
“怎么办呢？怎么办？这回洪英怕是……”他一面着急一面嘀咕。
“可老这么躲着不开门也不是个事，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他在脑袋里思考着。他多么希望此时自己身上能长出一对翅膀，带上婆娘就飞；多么希望自己会飞檐走壁，拉着老婆就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隐身、遁地，和媳妇一躲起来；多么希望自己法力无边……
然而，工作队的敲门声又把他的思维从九霄云外拉回到现实面前。极速的敲门声像打鼓一样，速度比他的心跳还要快。
正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有清头脑里蹦出一个绝秒之计——装病。他赶紧安排张洪英躺到床上去，在张洪英头上捂上热毛巾；倒了盆热水放在凳子上，摆到床边；倒了杯热水，拿了几个空药盒摆到床头的桌子上。还特别交待了张洪英：
“洪英，待会工作队要是进来，你就咳嗽几声，咳厉害点最好。”
这才急匆匆地跑去开门，把工作队迎进来。
“洪英生病了，忙着照顾她，没来得及开门。”他笑着解释道。
“来来来，随便坐。”边说边去搬了几凳子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队的人员坐下后，周有清又去泡了几杯茶来，每人一杯，放到他们面前。十分热情和气。然后，他自己也坐拢过来。工作队员你一言我一句地给他把相关政策又宣讲了一遍。接着，又开始做思想工作。
“计划生育是国策，我们要不折不扣的贯彻落实。文件里有硬性要求，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支持、配合我们的工作……”一个瘦高的妇女干部说道。
“理解！理解！现在到处都在讲计划生育，我们早就知道了。我也和洪英商量过，抽时间就陪她去，可她……”周有清解释道。
这时，屋内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咳……咳……咳……”。这几声咳嗽声出来的不早不晚，咳的非常是时候，也咳得非常关键。与周有清配合得天衣无缝，极为默契，真的是夫妻同心！
“你们村里在文件范围内的妇女基本都做完了，就剩你们家张洪英了。等病好了，赶快去做。”另一个圆脸黑瘦的女干部说道。
“嗯嗯，好的，我们服从政策……”周有清连连点头回答。
“我们前面就来过几次了，门老锁着，怎么一回事？”圆脸黑瘦的女干部接着问到。
“哦！你说前几天啊？我和洪英到村外帮工去了。老人可能是在地里，或是带孩子出去了。”周有清随口应付道。谎话编得和真的一样，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啊！那既然是这个情况，你们就等病好了赶快去。我们还要去下一家。”一个领头的站起来说道。其他人先后也都跟着站起来。一行人才离开。谁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和气热情，一脸质朴的男人，竟然还是个纯天然的好演员，演技精湛，炉火纯清。一开始就上演了一出好戏，而且夫妻两竟然还一里一外演起了“双簧”，给工作队放了颗大大的“烟雾弹”。
周有清一直把工作队送到大门口，看着他们走远了才折回来。这一次，他赢了。
回到屋里他也捏了一把汗，他暗自庆幸能蒙混过关，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也赞赏张洪英的良好表现。他总结经验，觉得这个办法挺好使，挺管用。
工作队回去了好几天也不见周洪英来结扎。有抽调人员来做思想工作，来动员。周有清又把老方法用了一遍，不同的是这次张洪英的病情更严重了些。但还是取得了满意的结果。
夫妻两就这样和工作队磨着、耗着、拖着……工作队前前后后来了几次，感觉每来一次，看到张洪英的又重了些，自然心生同情，也没有办法，甚至最后来了一次还建议周有清赶紧带去医院……
一天晚上，张洪英把胜楠和若楠哄睡着以后，周有清拉住张洪英的手，说道：
“洪英，我们这么长期装病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得另外想个办法。”
张洪英看看一双熟睡的女儿，一边拭去眼角的泪水，一边哽咽地说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女儿有什么不好？你看胜楠和若楠乖巧可爱，哪里不好了？有没有儿子都是命。还是去结扎吧！省得整天跟做贼一样……”
“别灰心，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我看不如这样：咱们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你怀孕大着肚子，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周有清自信满满地说。
张洪英听完后觉得周有清说得有几分道理，再想想，反正躲是躲不过去的，迟早还是要做的，一但去了之后，想再要孩子是不可能的，能生一个就再多生一个吧！
既然已经有了对策，此事宜早不宜迟。夫妻两个当即就展开造人工作来，周有清努力着，张洪英默契地配合着，两人都十分卖力，巴不得马上就能怀上。
之后一段时间，张洪英就躲在家里，很少出门。对外就一直说是生病养病，一家人小心翼翼。直到张洪英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张洪英怀孕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社长的耳朵里。
社长着实被吓了一跳，拍着桌子说道：“不好！我们都被周有清两口子给骗了，整天病病病的，原来是躲在家里生娃呢！”赶紧跑到村公所汇报情况。
计划生育工作队、卫生院相关人员和村公所相关领导以及妇女干部聚在一起，招开了个临时会议，会议决定：“坚决贯彻落实计划生育政策，要抓典型，哪怕是拖都要把张洪英拖来引产，绝不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否则控制人口就是一句空话，工作队以后的工作就很难开展！”
当天下午工作队就组织精干人员，说到就到。进到周有清家，不由分说，不停任何解释，强烈要求张洪英去引产。
“快和我们走吧！无论如何孩子都不能生下来，否则你们就是无视政策规定，对抗政府！”一个领导模样的女人吼道，态度十分坚决。
“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要引产，你们这是杀害生命，和杀人有什区别？我家洪英不去，你们回去吧！不要等我轰你们出去！”周有清板着脸提高嗓门吼道。
工作队就是专门做这一块工作的，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阵势没遇到过？他们可不吃周有清这一套。
“你家张洪英我们今天是非带走不可。”一个妇女干坚定地说道。
说罢，又上来两个女的，拉住张洪英的双手就往外拖。
“我不去，打死我我也不去！”张洪英一边哭喊一边挣扎着。
周有清，周大军，罗凤珍见状赶紧跑上去抢人。撕扯着两个妇女干部牢牢拽着张洪英的双手。 工作队中又几个人冲上来帮忙着阻挡周有清、周大军和罗凤珍。双方就像夺宝一样争夺着张洪英。
拖拽中张洪英向两个女干部手上狠狠地咬了两口，那手才松开。眼张洪英挣脱了，几名工作队员又冲上来，双方扭打在一起。周有清手臂上被挠了一爪子，不知是谁抓的，脸上被打到一记耳光，热辣的疼；周大军衣服扣子都被扯掉好几粒；罗凤珍则胡抓乱咬，见到人就抓，见到手就咬。三人竭力护卫着张洪英。一堆人在周有清家院子里包成一团，难分难解。胜下几名工作队员赶紧上去相劝，双方这才分开。
周有清立刻找来一根扁担，站到全家人前面。横着态度，大声说道：“谁要是再碰洪英，伤了我的孩子，我就和他拼命！”
工作队员也怕闹出人命。开展工作还闹出人命，这就是典型的知法犯法！组织和纪律绝不允许他们这么做！这事不能硬来。还得选择更科学的策略，更周到的办法。一伙人这才撤了回去。
工作队软磨硬碰，用尽各种方法，好听话难听话说了一大堆。周有清一家毫不妥协，丝毫没有退让，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得不到妥善解决。然而，人可以等，但张洪英的肚子却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
张洪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更大，终于熬到了临盆。一切紧张顺利，孩子健康出生，但周有清没能如愿，生下的还是一个女儿。为了表达他的心愿，他把三女儿取名叫做——周继楠。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有机会还想继续再生一个男孩。
小继楠出生后，计划生育工作队也拿出了对策给周有清——超生罚款！并且用孩子落户的条件来设卡。什么时候缴清罚款，什么时候给孩子落户口。
周有清看着还在摇篮里熟睡的女儿，这么小，不谙世事，就被卷了进来，心里越发不是滋味，鼻子酸溜溜的。为了女儿他想尽各种办法，东拼西凑，几乎卖了家里所有能卖的，总算缴清了罚款！这才把女儿的户口落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