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侉”姥姥(二)
大舅寡言少语,也许是自己没有家室的缘故吧!但他却有“大家长”的威严。显然,在这个家庭中,大舅就是家长。是他早出晚归,省吃俭用,又在姥姥的房后盖起了三间土坯房,又攒够了彩礼为二舅娶了媳妇。此时的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就这样,他“单”了下来,终生陪伴着姥姥。在姥姥的心中,大舅是她的依靠,也是她的心痛。
继承姥姥娇小身形的是大姨。她又矮又瘦,但说话干活却利索非常,大姨婚后凭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征服了婆家众人,先后育有三子两女。姨父常年在外工作,大姨凭她娇弱的身躯撑起了整个家,她的苦累可想而知。好不容易熬到了姨父在外分到了房子,大姨可以随迁成为城镇户口,她可以享受几年的清福了。“没有受不了的罪,却有享不了的福”,八月十五这天,大姨与姨父串门回来,大姨晕倒在厕所里,送到医院后,昏迷三天竟离开了她最爱的亲人,都没能再与她未嫁的两个女儿说几句嘱咐的话。
大姨去世的消息瞒了姥姥一年。在一次又一次的谎言之后,睿智的姥姥对大舅说:“行了,你们也别这么为难的骗我了。她走就走吧,人各有命啊,强求不得。”姥姥没有哭天抹泪,也没有怨天尤人,只这么豁达的一句话,解开了舅舅们的心结。在之后,姨父想娶个老伴儿,表哥表姐都极力反对,还是姥姥劝导了他们:“一辈子的儿女不如半路的夫妻,你爸有了老伴儿,不是也减轻你们的心理负担吗?他活痛快了你们也活轻松了,是件好事。”
当时年纪小,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自己已为人母,想想姥姥娇小的身躯中,蓄藏着多么宽广的胸襟,能在多舛的命运面前如此坦然、达观?
小舅娶小妗子的时候其实也已过了最佳的成婚年龄,这个媳妇娶到家也实属不易。我的表哥只比我大一岁,小妗子对我们都还不错,但对姥姥却并不算孝顺,耷拉着脸扔几句熊话甚至抡门摔盆的时候都有,姥姥也只是轻声细气地和她说话,小妗子就如同抡出的拳头打在棉花上,也就没了那硬气。
那时只觉得姥姥从没有生气的时候,只要我们去了,姥姥就会拄着拐杖,给我们烙鸡蛋饼,做大米稀饭。姥姥称呼妈妈为“老杨家”,称呼爸爸为“老杨”,姥姥只在我家住过一次,姥姥生病了,我只记得妈妈套上马车强行把姥姥拉上了车。姥姥在我家住着很不自在,她只觉得自己给我妈添了麻烦,每当我把饭给她摆到大炕上,姥姥总说:“你们又受累了。”姥姥的客气让我们哭笑不得。
每年我妈去拿她和大舅的棉衣服来拆洗重做时,都要和姥姥经过一番争抢。她总对我妈说:“我自己能洗能做的,你婆家一大家子人,够你忙的了。”有一次我半开玩笑地问妈妈:“在那时你贫农出身,怎么找我爸这个上中农呢?”妈妈说:“你姥姥穷怕了,你姥认为,破船有底啊!”我们都笑了。可现在想想姥姥的观点不无道理,姥姥把她的小女儿嫁入了当时虽穷,却是农村里的“书香门第”,这也是颇有战略眼光的!
我的“侉”姥姥(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