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之力
人生的境遇,总多少受着原生家庭的影响。不管是糊糊涂涂,疯疯癫癫,还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岁月深处,过去那些日子是多么的艰苦,能苦中作乐,时时愉悦自我,这种精神如果不是基因决定,想凭空得来也不那么容易。
父亲的粗犷,对美向来无感,但也不知是在时光中被传染,还是迁就?年纪大些,倒也乐意为一花一木动动心思,他一旦愿意做的事,确要比女人细致得多。
我们在成长过程中,自然而然的过滤掉了他们的缺点,而继续努力发扬着他们的优点。浪漫,或者天真,开朗,或者乐观,都一一来自他们不变的格调。
小家庭里,小齐和我的性格,也有相似的随意性,只是他也和我父亲一样,对花花草草无感,但也能迁就。因为都随性,所以才常有说走就走的旅行。
远行,注定迎来那一朵花缘,冥冥中,是父母亲给予我观察美的眼睛,才有那一场花事奇迹。
原生之力巴塘,那看似祥和的街头,一个荒废的花坛前,我无意驻足,一朵暗红的花,在齐膝的草丛中娇艳,不远几千里的路过,我竟然就那样被吸引。
土地贫瘠,这株植物瘦弱矮小,顶端悬着一粒熟透的种子在风中摇曳,小齐催着我走,一念间,我匆匆中摘了那粒种子,拿一片纸巾包了放入口袋。
第二年春,四月份,闲暇时给花草换盆时想起,在背包的侧袋里找到它,剥开这粒干枯的小球,里面有七八片扁扁的种子,我把它们分两处埋进花池里,也没做多大希望。
一个月后,花池里长出了四株像南瓜苗一样的叶子,十分惊喜,就像我高原的一个梦,在我这狭小的土地发芽生根。
两个月后,叶子长到小碗那么大了,可是有两株却被什么虫子咬断了,我十分着急,母亲来了,二话不说,把剩下两株连土都给端了回去。
母亲把两株花苗分别种在了正对着大门的院边边上,我担心着家中那条大黄狗,担心着鸡鸭们,但是隔得远,我也只能是一句祈祷了。
春天过去,是炎热的夏季,母亲问我带回来的到底是什么鬼,不见往高里长,几片叶子总趴在地上不动,人人都说她种的南瓜怎么苗还那么小,我确定的跟母亲说,这是花,绝不是南瓜苗,是很红很艳的花,母亲充分的信任了我,她表示一定隆重招待它。
她让父亲撕了竹子,做了非常坚固的篱笆,把那几片可怜的叶子给重新围了起来。
秋末,万物霜催,南瓜黄瓜苦瓜都没了影,大地上蔓延的绿色尽褪,枯黄萧条。
这两株小苗反而越来越壮,长出更多叶子,叶子下是更多的新芽,母亲给它浇了几次有机肥,它终于大胆伸展腰肢,尽情把叶子扩出去,冰天雪地,它在雨中扛着冰花,依旧碧绿如新,来往的人都来看稀奇,观赏这株奇怪的菜。我觉悟它是终于找到了和高原夏季一样的寒冷,才苏醒了它的生命力,而我们这里一个夏季的酷热,硬是没把它给热死,不由感叹生命的顽强。
又一个春节过完,天气依旧寒冷,趴在地上蔓延的这堆绿叶,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父母亲质疑,它到底想要怎样啊?
一个轮回,又是四月份了,母亲终于传来好消息,所有叶底下的芽,终于增加了一点新的高度,它们似乎终于找到了天空的方向。
后来每隔几天,母亲就打电话来报告它们的状态,慢慢,它们超过了母亲的身高,又超过了父亲,还在往上面长着,终于超过了前面那棵枇杷树,两株小苗,终于长成了二十几根粗壮花束,每片肥大的叶柄处,都藏有一丛花苞。
六月份初,它终于开花了,暗红色的花瓣,茶碗大的花朵,越来越多,硕大的叶子再也无法遮挡这热烈的颜色,母亲每天早起,打开大门便是先给它们拍个照发过来,我在感受着母亲的快乐。
八月份的一天,来了很多下乡采风的记者,他们突然把几辆车开进院子,父母亲站在大门口错愕着,看着他们架着不同的摄影器材,长枪短炮,不同角度给这些花儿拍照,记者们礼貌的和父母亲打招呼,不停的称赞着这些花儿,父母亲和我说这件事时,那一脸满满的骄傲,就像是他们的孩子,又取得了耀人的成绩。
九月底,花儿终于开到了尾声,一年多积攒的力量,在三个月内爆发殆尽,芳华谢去,枝叶凋零,它们留下遍地种子。
花如人,它们的种子,已经完全融入到这片土地里,花儿年年发,它们适应了这里四季的酷暑严寒,而永远不会改变的是它们原生的绚丽颜色、气质和个性,用它们传承来的模样,轮回不变的妆点这山村。
人如花,父母亲依旧会大方的打情骂俏,恩恩爱爱、或者互相吐槽,我也继续着自己骨子里生来就有的那份矫情。爱花,爱自然,和母亲一样,依旧对自然保持着原始的好奇心,从而也造就我们岁月静好中同样的纯真,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露,就娇艳。
这只是一场生命中平凡的相遇,却少不了人花那自然的原生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