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日记

2018-03-28  本文已影响0人  春天1号

守望者日记

文/春天

他说,那天山险峰之上,有一只老狼,目光炯炯如火。他说,那是天山的守望者。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天山一代就有了狼的踪迹,准噶尔部叛乱中,有一位身负重伤的将军和他的几个战士被困在天山,饥寒交迫,敌人一把刺刀砍掉了他的半臂,他向天嗷嗷大呼,这时候传来狼群的声音,那声音由远而近,在黑夜里无数炯炯如火的眼睛,让敌军惊慌逃离,将军也在精疲力尽时倒下,次日阳光和蔼,他从昏睡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绿洲,身边是深深浅浅巨大的狼爪印,他已然明白是苍狼救了他的命,清政府平定准噶尔后,他独臂扬鞭,策马天山,带着部队踏过了戈壁荒漠却再也没有狼的踪迹……

他讲完这个故事,姑妈又续上一炷香,王师傅晨跑迈开了第一步,天空中飞起一只水鸟刚从石墙穿过,公路上车辆嘶鸣而过,我转过身看见他如磐石般坚毅的脸,冷酷,木然。然后呢?我说。他略过一丝笑意问我包里的餐巾纸和矿泉水带够了没有,我说够了,餐巾纸还有几包,矿泉水还很多,况且沿途都有商业区域可以购买,其实我还偷偷给他带了两瓶小老窖。我做出一副万事俱备的模样等待着听他的故事,显然他已经结束了。

“再往前,就是护林人的院子,我们去洗洗车,做个饭吃完了休息一下。”他说。汽车驶向迎宾路,已是燕子思春的季节,进入九公里就能闻见泥土的芬芳,那两旁的树林也俨然有了泛青的颜色,远远的望去,一片一片的土地上已经有人在忙碌,的确是属于踏青远行的季节,新疆,它总是以别样的迷情吸引着渴望探索它的人。

看见大南瓜的标识知道已经进入了克拉玛依农业开发区,根据百度地图进行导航的结果看,我们应该左拐,路过一个临时小蔬菜市场、农家乐,然后进入林业基地。他渐渐舒展的眉宇,跳动着快乐的眼神,又开始健谈起来,说起曾经几年前也是来过这个市场,说起大农业市场的秋天,那是多么硕果累累。

他指着市场孤单清冷的棚架和摊位描述着他眼里的秋天,葡萄是刚刚从农户廊檐下摘来的,西瓜上还蘸着露珠,鸡和鸭子直接从鱼塘里被赶出来售卖,卖不完直接赶回去继续养着,他说新疆的野西瓜和红娘子也就这里才有野生的,过了那个季节就找寻不到了。他又说如果是秋天,可以买几包的新鲜落花生,到了户外走的饿了肚子,直接找个水洗了,煮了可以吃,他大笑,因为几乎每一头奶牛都有自己的名字居然和家里的小狗一样。

新疆的晚春残留了太多冬天的影子,清冷,一片荒芜,孤独和寂寞,让我开始想念家乡,因为我来自四季分明的南方,我心里中的春天应该是桃花朵朵开的梦幻国度。那一刻我很想下车,我不再相信他是一个伟大的天才摄影师,更不相信他寻找天山守望者的鬼话,于是我们开始很长时间的彼此沉默,我们的车走的很缓慢,车里不合时宜的播放着贾玲的歌,我扯过外套蒙着头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到处炊烟四起,护林人的院子里,很多刚刚翻新过的农具,拖拉机和三轮摩托车。葡萄沟里的薄膜塑料被掀开了,露出不一样的土地颜色,大黄狗、小黑狗,旺旺的叫个不停。护林人的老婆春香端上了南瓜汤和馕还有凉拌丝瓜和酸菜萝卜,我想,一定是去年是旧南瓜,似乎可以嗅到新疆黑土地的味道,“再过几天,地里的苜蓿倒是可以吃了,你们也赶不上了,还有香椿,这些年,年轻人是不吃了,听说大酒店倒是有的卖。”春香说。

他在院子里洗车,汗水浸湿了衬衣,我放下碗筷拿着冲锋衣给他换,他推开了。他额头的汗珠顺着他深深的额前纹,一直淌到脸上,许多年前,他还是一个采油工的时候,这样的汗水不知道淌了多少。他也曾保存过几张那时候的照片,现在已经尘封进岁月,与他的爱情一起埋葬在荒芜的新疆油田。

我远远的看着他点了烟,口吐烟雾。一只白色的猫从他脚下溜走,倒是我吓了一跳,他说:“看什么看,没有见过男人洗车?”我气不过,拎起衣服进了屋。黄昏的时候他进了屋找我,“走,去古道拍摄落日!”我一愣,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不悦,早就听护林人说过,这里的古道落日异常的美丽,尤其现在还有很多雪没有融化,我们开车出发了,护林人宰了羊羔,等着我们回去烤肉。院子里,烤炉子已经熏了木柴。

汽车从林海一直往南边走越走越冷,地面上雪也开始多起来,接连不断的沙丘上覆盖着薄薄一层冰雪,上面坚硬,下面酥软。我们背上相机穿过一道道的沙包,寻找一个最合适的高点,“跟紧我,要不然,狼来了你喂不饱它。”我气喘吁吁沿着他踩下的脚印往前走,心里异常恐惧,什么狼虫虎豹的似乎一转身就在我身边。

天啊!我几乎尖叫起来,我被他拉上山顶,他架好了机位,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群山环绕连绵不绝,落日红霞缤纷满目,好一个魔幻的世界,那落日已经不是落日,它早已与山脉,与人,与景融为一体,美到窒息!这就是新疆,荒漠、绿洲、落日。“她最喜欢日落!我却没有带她看过一次。”他说,那一年和他一样是采油工的小乔去了天堂,而他也离开了油田,他拿起了她留给他的一部单反相机哭了,因为身边却已经没有再可以一起拍落日的人。

在我们满载而归的时候天空突然刮起大风,衣服被风涨成一个圆圆的球状,风吹着雪迷了眼你无法辨别方向前后左右白茫茫的一片,“拉着我的衣服,慢慢往前走!”他的声音很温柔,空旷,我们步步紧逼,总算是找到了闪烁的车灯,上了车,他拿出保温杯递给我说:“快,喝几口热水暖暖吧,别感冒了。”然后我们都笑了,因为我们过山车式的有趣体验,也因为我们的平安归来。

熟悉的小院子里,炊烟袅袅,孜然和辣面子的味道扑鼻而来,烤羊肉!他说,我悄悄咽下了口水。院子里梭梭柴火堆烧的很旺,护林人和他的邻居们,还有维吾尔族族的胖阿姨,哈萨克精瘦小伙子……那些可爱的新疆人。孩子们吃的是烤肠,羊肉小孩子都是不屑一顾的。春香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存货,大大的甜瓜和大瓜。欢呼声一片,护林人说,基本上周末都是可以一起聚一聚,晚风有点凉,她三岁的孙女穿着小棉服,吃着大瓜,一个一个的大瓜籽儿吐在桌子上,“爷爷,我要种到地里去!”小女孩说。“好、好、好!”护林人满脸的褶子乐成了花,维族阿姨肥胖的身体摇摇摆摆,放点音乐吧!“这里是新疆!……”

欢快的民族音乐,妖娆的维吾尔族舞蹈,干柴烈火,映照着孩子们的童真。“开锅羊肉好了!到时候你就去把那个羊心吃了!”他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正在揣摩其中玄机,旁边的人笑了起来,他说:“你终于承认你是缺心眼了啊!”我自知道上了当也不当回事,乘着他开心问到:“你真的就这样流浪下去?就这样拍摄你的守望者?”他沉默不语。“就这些百姓生活,能是你心中的守望者吗?”我问,他抽了一根烟反问我:“那你说,什么人才是这天山的守望者?是戈壁上神出鬼没的苍狼,还是在战场上断胳膊少腿的将军或战士?”

夜色很深很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都睡着了,梦里,我喊了一声师傅!他就笑着向我走来!我说:“师傅,我们还有多远才能走遍天山南北啊?”他笑着说:“你看!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前面就是了。”然后他就举着相机去拍一只雄鹰,我看见那只鹰的眼睛,发着红色的光,像是古老的喀什古城那只秃鹰的眼睛,又好像是一只苍狼的眼睛……梦醒了。

库尔勒、轮台、库车、阿克苏、阿图什、喀什、和田,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带着行囊,或许我们自己就是天山的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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