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救国——简析《人面桃花》
《人面桃花》是从少女陆秀米的视角展开的,陆秀米的父亲陆侃曾是清朝的一位地方官员,罢官回籍后一直过着隐居生活。某一天,陆侃莫名其妙失踪了,留下了殷实的家产。从日本留学回国的革命党人张季元闯进了这个家庭,一些变化悄悄地在陆秀米的内心开始发生。厄运却接踵而至,张季元被杀,陆秀米被强人掳掠到一个孤岛上,但是她却奇迹般地逃脱了,并且沿着张季元的足迹,走上改造世界的道路。
乌托邦情结
格非用了20多万字试图清理那个特殊历史时期一代中国人内心那种乌托邦情结,以及付诸实践之后所面临的一系列难题和困境。 清末,世事纷乱,国力衰微、百姓多桀,仁人志士开始描绘心目中的理想世界,并开始付诸行动,着手改造世界,以期实现那乌托邦式的美丽社会。 在小说中,以陆侃和王观澄为代表传统文人,试图寻找到一条回退到上古时代“鸡犬之声相闻”的纯净世界的路径。两人的经历非常类似,都曾经是前清官员,都因为种种原因罢官隐居。他们选择了自己生活的小村庄,期望建立起一个独立于乱世之外的“桃花源”。 而以张季元和陆秀米为代表的时代青年,主张用暴力革命的方式来重建这个支离破碎的社会。他们都曾经东渡日本,在西方激进思想的浸淫中找到理想生活的现实样板,在他们的内心,西方的那种自由、民主、平等的道路,无疑就是内心最美丽的乌托邦世界。然而,无论是陆侃、王观澄还是张季元和陆秀米,最终他们都迷失在自己的乌托邦想象之中,走上了不归之路。
梦想与现实的困境
陆侃和王观澄都有一个悲惨的结局。 陆侃的理想还基本上停留在刚刚画好“施工图”的阶段,周边的人却已经把他看成了疯子,最后只能选择逃离。虽然小说中并没有交代陆侃失踪的原因和去向,但我想格非的本意是:陆侃的凄然离去,是因为他深知梦想已经破灭,然而却始终走不出自己内心的那个“桃花源”,逃离成为了他唯一的选择。 王观澄可能要比陆侃成功,他真的凭借自己的力量建立起了一个“桃花源”般的“花家舍”——一个安静避世的孤岛,这里人人丰衣足食、谦让有礼、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然而“花家舍”毕竟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为了实现这个世外天国的理想,王观澄竟然选择了打家劫舍来维持“花家舍”里人们的物质供给,王观澄陷入了终极理想和实现途径的矛盾困境之中,最后落得了自己也惨遭杀害。 陆侃和王观澄的失败是必然的,不用说在清末民初,即使是回到农业社会的封建时代,“桃花源”也只是古代文人杜撰出来的理想天国而已,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具备可行性。所以中国传统文人追求的世外桃源般的乌托邦其实只是荒唐的南柯一梦。 如果说陆侃和王观澄的失败,是因为梦想脱离了现实,是一个事先就注定的结局。那么,张季元和陆秀米就像是一个迷失方向的孩子,他们有目标却不知道该怎么实现,张季元和陆秀米的海外生涯,让他们隐约摸索到西方革命的道路,却无法找到实现的途径。如早期革命者一样,两人都先后成立了自己的组织,但是组织非常松散,缺乏坚强的支持更难有清晰的革命目标,一有风吹草动,就人心惶惶,再也无人愿意继续“革命”。在张季元的组织里,只有一个人被杀,就全都退缩,张季元最后难逃被杀的厄运。而陆秀米则因为“自己人”告密而被抓入狱。可笑的是,他们辛苦多年,最后连一次暴动都没能完成。 无论是陆侃、王观澄还是张季元、陆秀米,都始终走不出梦想与现实的困境。从他们的身上,折射出中国人在那一历史时期的整体性失败。
《人面桃花》是一部人们追寻乌托邦的小说,更是一部中国人探索自我价值和个人如何获得幸福和慰藉的寓言。 在小说,两代人对于理想和幸福的不同理解以及现实选择,体现了近代中国人们在自我精神和自我价值在认识上的巨大飞跃,这个意义或许比武装暴动、推翻数千年的封建统治形式更重要。 因为,只有自我价值意识的觉醒,才真正表明中国人开始摆脱千百年来的心灵桎梏。
记忆的迷宫——评电影《记忆碎片》
影片讲述了患有“短期记忆丧失症”的莱昂纳多·谢尔比必须根据自己支离破碎的记忆来找到杀害自己妻子的凶手的故事。
《记忆碎片》的倒序形式较其他倒序式电影更为复杂,因为主角有短期记忆障碍的原因,主角的行动总是在寻找我在干什么,最深刻的是影片的开场 :主角一枪击毙坏人,但所有镜头都是反着放的,如落地的眼镜飞回中弹者的脸上,手 枪从地上跳回主角手上,子弹缩进枪膛等。当然这种手法不可能用于整部影片。影片从这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开场戏,一段段往回追溯,每段大约五分钟,前一段的开始和后一段的结束会有一两个相同的镜头,以至于观众在自己脑海里将剧情打上一个结。
《记忆碎片》的剧情并不复杂,但需要观众全神贯注,而且很可能一遍看不明白,需多次回头寻找蛛丝马迹。莱尼·谢尔比原是一个保险公司的调查员,他的工作是不让那些弄虚作假、骗取保险金的不骗术得逞。当他的爱妻被人强奸并杀害时,他击毙了凶手,但不幸被凶手的同谋猛击大脑。从此,他得了一种罕见的健忘症:凡是该事件以前的事他全记得,而此后的事他最多只能在记忆中保留几分钟,跟以前电影中的健忘症刚好相反。
影片的第一个镜头是一张宝丽来照片的形象慢慢消逝,象征着主角的记忆。他的做法是随时用宝丽来快照把眼前的人物和地方拍下来,并附上“脚注”,重要的信息他会用纹身的方法刺入自己的皮肤,如凶手的车牌号码等。
“你即使报了仇,完了你也不会记得。”别人劝说他。
“不能因为我记不住,就说我的行为没有意义。”他如此解释自己坚持不懈查找凶手的努力。
莱尼的寻寻觅觅,仿佛彷徨在一个存在主义的迷宫,对于他,时间非但不能治愈创伤,反而使得丧妻的痛楚永远记忆犹新。他无法忘掉那一刻,如同他无法记住新的事物,唯有那刻满文字的躯体试图弥补记忆的流逝,诉说着他的悲伤和复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