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妈聊天

刚跟我妈打了十分钟的电话。说了一些关于天气、老家亲戚的散碎事情。

离家虽说不算太远，但也不常回去。今年父亲去世，回去的次数较以往多一些，但是毕竟工作繁忙，而我妈还要忙于照顾她孙子。大家都忙。

父亲去世后，我妈在起初的几个月里不适应。毕竟五六年来，我妈一直陪我爸治疗，就连在北京各大医院之间奔波，也全靠她一人。我姐弟几个，能做到的，最多就是出些钱，偶尔去北京陪伴一下。

我妈是典型的奉献型人格。为我爸、我弟、我侄子，这几个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奉献所有。

从我爸在时常常往返于北京和家之间，到我爸离开，我妈一下子没有事做，她需要时间调整。好在有她孙子在眼前乱哄哄的，排解掉了大部分的忧思。

以前打电话，她是不会有时间跟我多聊的。一般一两分钟就匆匆挂掉。因为一是要忙着照顾我爸，二是我爸那些病症和用药，她因全程陪护，所以了如指掌，有些治疗方案和医疗术语，她讲起来头头是道，而我姐弟几个没有那么透彻，难免跟不上她思路，不敢多说，引得她着急，以为我们不关心我爸。曾经有一次，她给我们市人民医院主任医师讲到我爸用“欧狄沃”，从北京带回来，需要在市医院肿瘤科住院期间使用，这位主任表示，这种免疫类抗癌药他只在文献资料上了解过，还没有真正的用过，后来还是我妈给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的专家打通电话，在专家的指导下，市医院的主任才敢给用药。市医院的主任尚且如此，我们姐弟对于我爸用药上，没有任何话语权，全权由我妈掌握。

为了和她能多聊几句，我开始学着看CT、核磁共振结果。因为取片和见医生的时间会有间隔，所以我们在没有见医生之间往往会自己先试着了解一下大致情况。我让她把片子拍照发给我，对照上面的“边界”“回声”“占位”“分化”等术语，一句一句的在网上搜结果。我们可以就这个话题聊一会儿，然后我妈又是很快地把电话挂掉。

当时她的所有精力都用在我爸每天的变化和治疗的进展上，所以我们娘俩很久没有聊过关于生活的琐事。

后来她有空闲了，可是她总是认为自己在我爸最后的治疗中做出的决定有误，治疗后期，在他身体机能勉强能够用药的时候，我妈坚持使用了“可瑞达”，但最后因药物引起免疫性肺炎，全面大白肺，我爸在ICU使用五天呼吸机后，撒手人寰。她后悔不已，经常难过。

其实即使不用可瑞达，我爸的身体也一样是不可挽回地越来越差。

一段时间以后，我开始慢慢的跟她打电话聊点其他的事情，试着让她从这种消沉的情绪中走出来。几个月下去，她聊天的内容开始有所改变，从一开始的悔恨、不甘，所有话题都能引到我爸治疗的事上，到现在逐渐可以抛开有关我爸的事情，聊一些家长里短、照顾孩子的事。

我希望她能慢慢地好起来，多想些别的事情，将悲伤淡化。

我妈是个急脾气，能聊十分钟，已经很不错。我爸曾批评她，事还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