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生
我蹲在堆边。看着老婆清理堆坡上的杂草。堆坡上点的大豆已放叶要旺长了。而那杂草,风头似乎盖过豆苗。老婆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她拿着锄,对杂草,一点客气也没有。我也是种田的,可老婆不让我上手。她把加重我的腰病。
你没出去?邻庄媳妇正好路过我家田边。这时麦忙已经结束,水稻也栽插完毕。能外出挣钱的都陆续走了。见我还在家,她便好奇地问。还没容我答话,老婆便接着话茬:他腰椎间盘突出。
这种病现在太多了。我家不也是的。
那他人呢
出去打工了。
那他不严重?
不严重,一春天窝在家呢!
现在好了?
好了。
在那看的?
高沟。邻庄女人瞅着我:我家就在高沟看好的。这人姓陈,住菜场旁边。他给人牵引,针炙,推拿。手段可好呢!
你不如也去看看?老婆把目光转向我。我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明天去瞧瞧看。
春上在工地。左腿,从屁股向下,一直到大脚指尖,突然麻木难受。起初,我也没当回事。之前,这种现象也出现过。每次,我都下蹲一会儿,这麻木便无踪影了。大概有五六年时间了。因为它设有影响我的活计,所以也就好了疮疤忘了痛,没当回事。这次不同,方法失灵了。下蹲也管不了十分钟,一动弹,立刻麻,。已经影响到正常走路了。实在坚持不了,我便回了家。回家一拍片,四五间盘突出,它压迫了神经。于是,我去涟水,到谁安,看了两三家。说的天花乱坠,可是一点效果没有。这是一种慢性病,不似感冒头痛,走那儿就抓掉。我都跑掉信心了。老婆大概看出我的狐疑,安慰道;病笃乱投医,管它呢,就今天这里凑凑,明天那儿凑凑,不再能凑好的。我也没有更好办法!
1 第二天一早,我便骑电瓶车,去了高沟镇。我一路寻去,看到好几个招牌。它们都是专治腰腿痛的。因为这种病,你也没有一个尺度,它是慢性病,所以许多人便寻得生财之路了。
我这次只认陈医生,因为我们村里有治好的例子,所以我不能走错。菜场向东,有一冷清不显热闹的路,两边开有许多店铺。我向深处走,终于寻得招牌,陈医生推拿中心。
我在门前放好车子,走进去。里边空间不是很大,当中偏左有一张窄床,上边趴着一个中年女子。墙边一蹓子,端坐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看见过进来,他便自言自语:又一个。我听后,笑了笑问:那一位是陈医生?陈医生在里头呢!马上就出来。一位大妈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边说边示意我坐下。
时间过了大约五六分钟,从隔壁里间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其人个子不高,一米七以里的个头。圆脸,寸发,微胖,眼大,皮白。腆着肚子,脸上并无明显笑容。他大概发现了我这个点生百孔了。有事?边问边回到床边给人按摩去了。他没有正常人家的那种热乎劲儿。壁如:你好!看病的?呵呵l他没有。我有点不爽,可一想到看病,便又不好给他个态度。只能应道:我腰不好!
腰间椎盘?
不错!
拍没拍片?
有片?
拿来看看!他问的简单,我也没有冗话。把医院拍的片子递过去。他把片子迎着光,仔细认真地看了片刻:左腿麻吗?
没有看见我走路,我也没告诉他左腿,他竟然说对了。完全不似我上天在涟水正骨青紫堂。一个嘴上没毛的年轻人,也如他,迎着光看片。不过,那年轻人把片子在光前是颠来倒去,煞有介事:哎哟,大伯,蛮严重的,腿麻吧?废话,不麻能来吗?我当时心里想,但碍于面子,我还是吭哧了一声。他又说是内突。我彻底地不信了。医院里断的很请楚,而且谁安中医院的老先生也说是外突。他却端详半天后,说了内突的话。但我是睿智的,管他妈的,反正是来贴膏药体验的,犯不着在无关紧要的地方与他来个明白。那个年轻人把我引到床边,拉来灯,让我趴下,用不知什么粘性的东西涂在手心,然后在我裸露的腰上涂抹按压,一会儿又用装有小块硬的袋子,一袋一袋放到脚脖处。你是那条腿麻,其间他问我。最后又把我喊到办公桌前:老伯大爷,根据你的病情,我给你没计了一个疗程。
疗程
一月来回趟。
估计几个疗程能好?
你这种情况,顶多两三疗程。
好的!
一个疗程多少钱?
原则上二千五一个疗程,你看你是从乡下赶来,不方便,我给你去二百元!如果你同意的话,请交钱,我们马上用药。
不说第一次是体验的么,怎么还要给钱才用药?
那那能!我们这是祖传秘方,贵着呢?
那为什么电视里的广告那样播呢71
那是广告l
广告怎么了,如果这样岂不成了欺骗。我收拾收拾东西,拍拍屁就走。如今陈医生一看片就断我左腿,证明他识片,这便迎来了我好感。
你说的没错,我是左腿麻。
家是那里的
前进
行,不过,你要坚持天天来呢!我们要相配合才行。
互相配合,那当然。
还有,预先申明,腰间盘这东西,不易完全康复。经过治疗,你还要注意休息,休息期间,重事不能做。要结常倒着走路。
好的。我见他说的实在,便点头应允。
对,还有一点,你怕不怕针?
没针过,不过,我是不怕疼的;
疼到不是怎样疼,关键是有人会晕针。来我这儿,针炙是主要手段,见效快。如果晕针,我就不看了。他不遮不掩,直来直去,实话实说,我立即有了几份信住。他见我同意,便对他身后的中年妇女说:先带他牵引。
2 右侧隔壁,放有七八张那样窄的床。上边有牵引带子。其时,只剩下两个空位了。那女人让我躺好,把我捆起来以后,就又到正中堂去了。
这位大哥,也是腰椎毛病?临床一个看样子只有三十来岁的女人歪着头问。
不什么呢,要不然也不会到这儿来。
来陈医生家是第一回吧?不管在什么地方,女人的话就多。特别是热情的女人,她总能找到话题,在那儿滔滔不绝。
第一次。我没有被牵引过,因此带子一上劲,我就被拽得不自在了。所以,我也不想说话,但碍于面子,我还是简单地回了一声。
我也是第一回。不过不是第一天,已经三十多天了。她顿了顿,似乎在等我问话似的。我没有再接话茬。女人也不觉有什么不妥,她继续说道:
我吃苦头了。病在扬州得的,就在扬州看了。钱花了好几千,也不见效。且越来越重,最后路都不能走了。我家男人急的搓手捻脚。同在工地的一位老乡对他说,赶快回老家。高沟有姓陈会针炙,他看这病最得门,也最拿手。我们一合计,反正在这IL也看不好,不如回老家,死马当活马医。看着再讲。
那现在怎样了?过了一段时间,大概是适应了,我感觉轻快了些,见女人正在话头上,且到了紧要处,于是,我便插话问了句。
乖乖,还真有点灵验。在扬州,我上厕所都要男人连抱带驮的,现在呢?我能自走了。昨天,男人回工地了,反正里外走路没问题,到这里来,我现在能自个IL骑电瓶车。
那就是效果明显了!
确实有效果。起初,你不晓得,她继续渲染着当时的情形。腿麻涨痛火辣辣的不讲,腰也疼得要人命。我的乖乖,就直不起来。好哭就要哭了。我也是粗人,虽然自认为有些文化,有时会有意识区别于他人,但是我还是被这个女人的直爽与豪放感染了。于是,我竖起两耳,听她夸张的声调。
是病是苦。的确不假。上阶段,我想死的念头都有。你看看自已活罪受不说,害得男人也苦不了钱。我们这些人,不苦凭什么呢。就这,我们也少苦八九干。你看你不苦钱啦,还要往病里贴钱,这怎么得了。所以一好点,男人就上工地了。提到钱,我便问她,钱给了设有的话题。
人家并不一天一算。现在也不要钱,全等最后一齐算。
等最后算,他就不怕人家跑了。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才不怕呢;我听桑二嫂讲,在这开门面,二十多年了,只有两例。一个说效果没达到预期,一个干脆无影无踪。其余没一个没给钱。这种孬东西只不过想不给钱,赖帐罢了。人家陈医生早就有言在先,完全恢复到原来的身体,是不可能的。除了得病轻点的,岁数小点的,加上条件允许能不做重事的,有可能恢复彻底,其余绝不可能,但症状明显好转,麻痛明显减轻的,那就是效果,你非要吹毛求疵,谁能阻挡得了。生孬种心罢了。听女人这席话,我总想笑,她不耐曝出粗口,还义正辞严。
3 牵引是一个小时。我是第一次,不会自自松绑,那个捆我的女人脚前脚后地走进来。替我松绑的同时,还教给我方法。这使我后来能自已给自己松绑了。来到正堂,里间针炙的位置已经设有空席。于是,我就坐在一旁,看他的按摩。
陈医生陈医生,这时从外边走进两个人来。男的怀中抱着一个男孩,女人一连声叫着陈医生,他们满脸惊恐。
怎么回事?陈医生还在那里不紧不慢地按摩。他见两个惊惶失措的人走进门来。他也不慌。只是稍显严肃地了一句。
我家这孩子,和门旁小孩玩耍,不慎把膀子跌了。昨晚抱给大水堂看,他忙捣鼓了一阵子说好了,我们还给了二百元钱。谁曾想,今早坏了,孩子突然说膀子又不舒服,且越事越重。汪山让我们抱来找你。
噢!我来看看。只见他迎着孩子走过去,用手摸了摸膀子。他把膀子往不同方向拭探,小孩子不时疼疼疼地叫着。突然,小孩哇啦一声哭了起来。却见陈医生轻轻地拍了拍小孩子头说:不要哭了,好了!两个大人似平还将信将疑。陈医生对小孩说:往上举看看。小孩子拭了拭。他也是聪明的,慢慢轻轻地在不受限的范围内转动膀子,竟然毫无障碍。于是,他望着自已大人。这显然完全出乎他俩的意料:哎呀!真神医啊!太感谢了。女人从兜里摸出五张红票子,递向陈医生。
收起来。举手之劳。他说这话,依然是平淡得很,从没有要开始故弄玄虚与炫耀的那一份得意劲儿。
那怎么行啦!一张也要拿一张。男的显然真心诚意:我感激还感激不过来,岂能让你白忙。
真的不必要,举手之劳,也没花我什么?赶快收起来。我还要给他们按摩呢。这下抱回去吧!小孩太玩皮,要他小心才是。说完,他又回到床边,继续他的按摩。
4 那对夫妇满怀过意不去地走了。里面还没空位,我得继续耐心等下去。
这个怪人,我在想,喜怒不形于色,在金钱面前还如此淡定,这种人真是太少了。在我等待的这段时里,我发现,他这门面不大,人气却旺。喏,又有人进来了。
那位是陈医生?
有何事?
噢!你就是。来人在确认他就是陈医生后,便从门外和一个女孩一起,扶进一位老人。老人满面红光,不象是个病人,可从被扶着的样lL看,又的确有病。
那里不舒服?
就这腰呢i又酸又痛,全身受拘难受。老人语气缓慢,话声里带夹着痛苦。
有没有拍片看看?
有哎!那女孩跑出门,一转脸功夫,从门外拿来一张拍片。
他端详了一会儿:股骨头有坏死倾向,还有这脊柱这儿有点问题,不过,我也看不出来。他不住地摇头,我无法诊断。还请你去王营等大医院去作详细检查。
他们都说这腰病,你能看!男子对他的推辞将信将疑,并且有些失望起来
我不是神医。识得,我好看。但是这识不得,我就不能瞎看。不要听外面言过其实的话唉!
三个人失望地走了。旁边一个人说话了:你这人,南头王一针,人家什么病都看。尤其专收大医院看不好的病,可你!
我不喜欢去评论别人。一是一,二是=,能看就看,不能看万不能耽误人家,延误时期。
反正苦钱,管他呢!你看人家王一针,还有大堆卜瞎子。那人似乎还想说下去,可他看到陈医生并未认真去听,也便收了口。
我在他家看了近三十多天的病,腿有劲且不再象以前那样麻木涨痛火燎烤。又经过一夏天的休息,稻事后,便外来打工了。临走前,我到他那IL咨询了一些注意事项。他说了几个方面。并且最后说:也没办法,按理讲,这个年龄,又有这种病,虽然好些了,但还是以不做重事好!然而,你又不能把嘴吊起来,喝西北风么i这是我的微信号,有什么事,我们微信上聊。
我出得门来,路过一家家专治各种疑难杂症招牌的门口,耳朵里又听得电视里祖传八代的广告声音,觉得挺滑稽可笑,但笑不出来。这个到处都是坑蒙拐骗的世界,浊音何其地多,而请流何其地少哎。水泥路两旁白扬参天,路旁自来水管新下还未填土。现在吃水都要从县城那边过来,乡下似乎都不能喝了,因为良心也看见了,乡间水太浑浊,那一点请流,固然养眼,但改不不了大浊,有时反而显得格格不入,有点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