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故事 | 晨读
一
早上八点整，我夹着课本慢吞吞地走进教室，和往常一样，教室里还没有同学，仍然只有老师一个人坐在讲台边。
看见我走进来，老师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我有些害羞地回了一句：“老师早。”便快步走到中间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坐下来，低头翻看着手里的书。
我今年大二了，按照学校的规定，大二的同学仍然需要在八点钟晨读。一般是一二节有课的就到教室里读，没课的同学就到操场上集中读书。
星期三的一二节是老师的专业课，她每次都会在八点前来到教室。刚开学第一次晨读的时候，大家非常认真地集体朗读了学校发放的晨读课本上的文章。可是第二个星期，老师就再没听到过我们的读书声。
老师说，上周不是还读得好好的吗？我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假的二班？
同学们都呵呵哈哈地笑，胆大的同学说，这才是真实的我们，上周您看到的才是假的。
老师说，不想读晨读课本，那就读我的专业课本吧。既然都起床了，不要浪费这二十分钟才好。
于是，学习委员叫大家翻到课本第几页，开始读上节课学过的课文。往往是读着读着，大家就忽然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然后再也接不上去，也就没人再读了。
我望着老师有点无奈的眼神，莫名地怀念起大一时候的晨读来。
二
那时候我们是刚入学的新生，怯怯地不敢违抗学校的任何要求，每天早上都是按时到教室或操场去读书的。
在操场上领读英语的是一个来自美国的外教，他的声音充满磁性，我们都觉得非常好听。每当这个好听的声音在操场上空飘起来时，我们的老师就会凝神细听，还说这是VOA Special English（美国之音慢速英语）。
可是，这个学期听不到每天早上的VOA Special English了，据说是因为同学们都不愿意跟读，美国老师不乐意承接这份领读的工作了。
其实我们都很抗拒晨读的。不是吗？都上大学了，没课的日子，还要我们按时起床去操场读二十分钟的书，校长是不是有病啊？像我们这种大专的学校，考进来的大多数本来就不是爱读书的人，非要逼着大家读书，也只能是读得一时，连一个学期都坚持不下来。
我清楚的记得，后半学期，即使早上来了教室，也没有人再读书，大家或看手机，或盯着讲台发呆，或睡眼惺忪地趴在桌子上继续打着瞌睡。
老师没有办法，就用教室里的多媒体电脑搜索了网上的美文朗读视频给我们看，有董卿的，有朱军的，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朗读者。他们都读得好好听啊，我要是能有一半那么好就知足了。
可是，大多数同学对这些朗读都不感兴趣，仍然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只有我和少数几个同学会抬头看大屏幕的投影，认真的听别人的朗读。
三
老师年近五十，梳着齐耳短发，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看上去似乎比我妈妈还要年轻一些。上课的时候，我有时会盯着老师的脸出神，想将来自己会不会也变得像老师这样优雅漂亮。
老师说话非常温柔，上课时很少发脾气，也不太爱说教。看到我们早上来了不读书，她有时候会说，我们上大学那会儿，都是自觉读书，每天早上，学校的操场上、花园里、走道旁边，随处都有站着晨读的人，哪用学校安排、老师逼着读哟。
你们现在在大学里，时间很多，又有图书馆，如果不珍惜，不好好读书，将来毕业工作了，想再坐在教室里读书，就没有机会了哦。
到后来，学生会纪检部不再查我们大二的考勤人数，大家更是不起床不来教室了。
尽管如此，每到星期三的早上，老师依然会按时来到教室，静静地等着同学们的到来，虽然只有几个同学会来教室，她仍然会微笑和大家打招呼，放董卿的《朗读者》节目给我们看。
老师说，读书的作用也许一下子体现不出来，但是读书一定是潜移默化的积累过程。学校编给你们的晨读课本，选的都是经典名篇，里面的一些句子背诵下来，将来对你们会有帮助的。
比如，看到天边的晚霞，你可以脱口而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而不是只会说“好漂亮的晚霞”。
春天赏桃花，如果你说“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依旧笑春风”；秋天观红叶，如果你说“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而不是只会说“好漂亮”、“好好漂亮”，一定会令周围的人对你刮目相看，说不定就以诗会友，找到知音，找到你的Mr Right或者Miss Right了。
但是，我们都在低头看手机，完全听不进去老师的话。
四
时光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流逝在手机的游戏里，流逝在微信群里、朋友圈里。
直到有一天，老师说，好了，下周是最后一次晨读，恭喜你们，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来晨读了。
像是从睡梦中忽然被惊醒，我猛然醒悟，原来一个学期又快过去了。不用晨读，就意味着期末考试快到了，那也就是说，继续呆在校园里的时间不多了。考完试，我们就要打起行装，去校外实习。果真如老师所言，以后想再坐在教室里读书，就没有机会了吗？
我忽然留恋起之前被我们深恶痛绝的晨读来。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来的话，我是不是还会不珍惜，还会虚度这些美好的大学时光？我希望不会。
可惜时光不会倒流，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在学校的时候我们不懂得读书，懂得读书以后却再也没有机会坐在教室里读书了。
一切都将随风而去，但我仍希望，在离开校园之前，会有一次晨读，能够成为让我刻骨铭心、永世不忘的校园记忆。
终于又到了星期三的早上。
老师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开心地笑了起来，因为她看到，我们全班同学都整整齐齐地坐在座位上，捧着晨读课本大声地朗读着：“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