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光
社会底层没有光,我抓住梯子拼命往上爬,却仅有乌云和绝望。
香草喻美人消毒水和地板清洁剂散发的气味叫人难受。洗漱间的下水道堵了,我不知道。油腻的污水顺着管道往上涌,漫出了大堂和厨房。真糟糕。越发不可控,到处都是一层灰黑色,餐桌上残留着半个汉堡。
“好臭,别吃了我们快走!”
女人一手抓起包,一手抢过孩子手上的汉堡拉起孩子就往门口冲。
一时间,大堂只剩浮着油的地板和一个不知所措的店员。这个店员的特意买来上班的回力的黑色平底鞋正泛着光。她呆呆的站着。闯祸了。
那天,这个店员扫了一下午水。那天这个店员辞职了。腰疼。
“晚吟,晚吟!”有人喊我。
我想把头抬起来,它似乎黏在手臂上,扯不下来,小臂已经麻了。
“怎么了?”我睁开眼。
“还是睡不醒是吧?读什么高中?回家睡去!”
我慌忙抬起头,转向另一边,是级长。
挨了一顿批评后,我低着头灰溜溜从后门溜回教室,还是很困。回到座位,脚松松的搭在前桌凳子的横杠上。好酸,乳酸堆积。
熟练的从抽屉里抽出被压在文件夹下皱皱巴巴的作业纸,站起身往外走去。
“算你听话,下回不要了知道吗?”
“嗯。”
检讨早就备了好多份,你接着骂接着让我写,我这一堆呢哈哈哈。
同学走过来拍我:“斑斑让你下一节下课去找一下他。”
“嗯。”我没抬头。
又找,无非就是想骂人嘛,怕你我就是小狗。
我半睁着眼进了东四楼办公室,头发还是乱乱的,炸毛了。
“来啦。”
他眼睛向上瞟了我一眼,眼神仿佛和之前不一样。他停下手里的工作,站起来走到我旁边,把我推到办公室外面。
“你最近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总是犯困?”
“我想我上回已经说过原因了。”
“你是学生,应当以学习为重知道吗?”
“嗯。”
“把工作辞了吧。”他手放在我肩。
我没理他,挣开他的手,看着他笑了下,
“走了。”
他没有拦,他知道他没有办法拦。
当铺
它在云里大街中,与其说是当铺,倒不如说是珠宝店。门口贴了一个大大的当字,它周围围满了LED灯,却还是这么暗。
我记得的,一直都记得的。她以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她从怀中摸了半天,摸出了一个绣花红布袋子,里面是一坨塑料袋,她用牙咬开上面的塑料胶布,还是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是一枚小小的戒指。那是她的嫁妆,外婆给的。
“您好,请问您是要死当还是活当?”
她摩挲着红布袋子,指甲泛白。
“活当吧。”她说。
“万一呢,万一我有钱了呢,万一他回心转意肯拿钱回来了是吧。”她嘀咕着。
“这个您收好,期限内可以赎回。”一张当票。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她嘀咕声中我听出这不是第一回了。有钱了,有钱就能吃一个汉堡,喝一杯奶茶了。
那时候,我总想让她再带我去一次那里,在比我高半个头的柜子前透过玻璃看着她从他手中借过好几种颜色的钱,然后她就会给我买上一个汉堡包。
到如今,当铺还在,可在我记忆中,我只去过一回,至于有没有赎回,我想,是没有的。她不知道,我什么都记得的,虽只剩一份残影,可我记得的。
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