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的森林（连载十七）

第七章

B市融合了全国各地的人，走在大街上，你能听到各种的口音，还有各种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整个城市就像一台巨大而复杂的机器，日复一日不停运转。每个生活在这里的人就像这台巨大机器中的一个小小零件，同样不停转动，同样不能停歇。公共交通——公交车，地下铁——中坐满了一脸疲倦，昏昏欲睡的男男女女。在上下班高峰时，车厢内人满为患，整个车厢挤得就像沙丁鱼罐头，罐头中的每条沙丁鱼都扁平而弯曲。他们的肘部和膝盖都如同镶嵌般硬硬镶入邻人得身体。个别身材瘦小的女性会被挤得双脚离地，刘云每次看到这种景象，脑海里都会浮现出“随波逐流”四个字。由于太过拥挤，人们会感觉车厢内闷热不堪。额头的汗水像一只只懒惰得小蜗牛一样缓缓下爬，爬两步，歇一歇，似乎用员也爬不到头。车厢内得灯光生硬而苍白，从车厢外望去，就如同白霜一样洒在每个乘客头顶和肩膀。车厢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广播，大概意思是乘地铁的人需要给弱势群体让座。每个人心里想的只是快点到站下车，离开这拥挤的车厢。个别时候，小孩子会被车厢内拥挤的人群吓哭，站在身旁的妈妈会不停地安慰“马上就到了……乖”。车厢一路前行，而里面的哭声，牢骚声也从未间断。

刘云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办公资料。他的眉宇间有某种英气，自然而深刻。可能是受到外来影响，B市流行某种崇尚柔弱男性的风气。这使得这座城市中很少看到眉宇间有英气的男人。刘云从小便听家里人说，人的气质秉性，一半来自天生，一半来自教育。过分严格的教育是他变成了内敛的男人，太多的人和事积聚在体内，反映在外表上就是他现在这副模样。

正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的情绪有些慌乱，预感到会发生某种不好的事情。这时，前台女孩打来电话，“刘刘，有一位女士找你”。

刘云来到前台，看到了温芳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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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和温芳凝静静地坐在办公楼外花园的长椅上。在二人沉默良久之后，温小姐终于开口说道：

“对不起，现在打扰你工作。”

“……没什么，你今天来找我是……？”

温芳凝停了数秒钟，随后下定决心似的问道：

“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

“……我也说不清，挺好的……“

“仅仅如此吗？“

“……“

刘云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把你当成女朋友看待“——对方一定是希望自己这样说。但他没有说出这些话的勇气。此时此刻，刘云仿佛感觉到舒文就站在身后，睁着一双冷冷的眼睛盯着自己。他觉得脊柱发冷，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缓解当下尴尬的气氛。温小姐感觉到了他的尴尬，她缓缓起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很抱歉打搅你工作。“

“……“

刘云占了起来，他身体僵硬，怔怔地看着转身离开的温芳凝。她的背景原来越小，直到小成了一个点，然后消失在街道尽头。

“她为什么今天忽然要问这个问题？“

刘云不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当然不想让温芳凝失望，她转身时眼中似乎有晶莹的感觉，刘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更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烦躁。他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神情低落。就在这时，电话忽然响起：

“喂喂，是刘云吗？ 是我。“

刘云一下便听出王老师的声音。

“王老师，怎么了？“

“昨天我的女朋友又说了一次想见见你，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说她很想认识你。“

“……“

“你这几天有时间吗？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王老师定时间就好……“

挂掉电话，刘云百思不得其解，“这已经是王老师第二次说他的女友想要认识自己，自己并不认识她，可对方为什么总想见见自己“？

本地出生，本地长大，本地读书，本地工作，刘云从未在外地停留过太长时间，这让他的思想直白而单纯，他不能处理太复杂的人际关系，特别是复杂的男女关系。“老师女朋友的话，是应该以师母之礼相待，还是以普通之礼相待？“想来想去没有个结果，刘云又将目光转回办公桌，脸上再次显出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