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壮相亲（七）

文/静馨

“叔，叔，叔”，大壮连叫了几声，王老汉才回过神来，朝大壮带着歉意地笑了一下。炉火烧的正旺，炉火旁边的冷气被一点点地驱散开了。王老汉为大壮搬了一个凳子，俩人挨着炉火坐了。

正在这是，门吱呀一声开了，王莲花母亲手里端着碟子进了屋，碟子里是热气腾腾的葱油饼。她本来打算端上早晨吃的烫面馍馍，可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给人感觉不一样，到底怎么个不一样，她一时又说不出来，反正是得准备点像样的，况且这一路也辛苦。这样想着的时候，没一会的功夫葱油饼就出锅了。

王老汉看着碟子里的葱油饼，心里不由得乐了，看来老伴也跟他有类似的感觉呢，他看看老伴，朝她会意地笑了笑。大壮起身又搬了一个凳子，三人围着炉火坐了。大壮心里溢着感激，他知道老两人从一开始就好奇他此行的目的，现在是时候告诉他们了。尽管从他进门到现在，连王莲花的影子都没有见着，但是他心里是渴望的，就这短暂的一点时间里，他渴望将来和他们能成为一家人，渴望以后喊身边的老两人一声“爹娘”。

炉膛里的火苗跳跃着，欢快的跟个调皮的娃娃，探头探脑地看着这三人。他们聊起李家湾，李家湾的人，李家湾的事，有的大壮知道，有的又没听过。三岔毕竟离得远，很多事王老汉老两口也是道听途说罢了，他们断然不知眼前这孩子的情况，所以七七八八侃了半天，也没能推出个一二来。

大壮边听边琢磨，他很想就着某一话题，合盘托出自己的事，可心里又有点隐隐的担忧。手中的茶水呼上来的热气暖暖地扑在脸上，他捧着茶缸的双手来回揉搓着。只要在别人的父母面前，他到底是感觉他的心真的就那么没着落。小的时候，他最怕别人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别的小孩一开口，他就一溜烟地跑了，跑到一个别人发现不了的犄角旮旯里，偷偷地抽泣一会。

大壮闭了闭眼，不如豁出去吧，说出心里的话就好。大壮默默放下杯子，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大壮说话了。“大叔，大婶，我是家里的独苗，可爹娘走的早，一落草娘就没了，不大点爹也走了。说了不怕大叔大婶笑话，因为没人给张罗门亲事，自己又不好意思找媒人，这就厚着脸自己给自己做媒寻亲了。”大壮说着说着深深地埋下了头，一种无力感席卷而来，他不敢看老两人的眼睛，怕看到拒绝。

另一方面大壮又为自己的失态而失望气恼，他努力控制自己，于是再次抬起头，眼神恳切地望着身边的两人。“叔，婶，我父母走的早，我也当家的早，吃苦咱不怕，过日子咱也不怕，叔婶不信可以打听一下，咱的庄稼在李家湾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壮对过好日子是有信心的，一下子说了很多，明显感觉自己说话的底气又跟上来了。

王老汉和老伴默默地听着，默默地揣摩着，从一开始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到后来黑黢黢愈来愈亮的眼神里，阅人无数的老两口读出了很多东西，关于缺乏，关于独立，关于责任和爱。他们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在长大的路上，他把委屈和无助都化作了对命运的不屈服，而这种不屈服铸就了他铁打一样的硬骨头。

王老汉在茶水腾起的热气里，再一次看到了自己，不，眼前这个小伙子不就是当初的自己吗？血液里淌着的都是不服输！他提起沸腾着的曲曲罐，将细细的茶水长长地倒进王大壮的茶缸里，由近及远的水声在屋子里荡来荡去，醇厚悦耳至极。王老汉看了好几眼老伴，她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向上咧着，眼睛里闪着泪花花，快溢出来的一刹那，她站起来背着身说了句“你们先喝着，我给咱做饭”，然后急急地出了门，轻轻带上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