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佳琪︱清明未清明

2017-08-02  本文已影响0人  温度写作社
丰子恺 图

从学校回到老家,大概两个小时,期间买了午饭买了祭祀用的鲜花。一路和着音乐,倒也没说几句话,摩擦不多,也少了心里准备好倾倒的烦躁。或许这样的生活单调平实,对我最好。今日,清明节么?是的,或许是周围的人谈及太多了,只是有那么几句话想说,给自己听好了。

零零散散的,最开始想到的是一路上交通繁忙,行人车辆,扫把锄头,攒动着全部落入我眼里。于是想躲避这么拥挤的人堆,只是去听歌,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浪费时间。这些城镇和沿路的村庄,总是太过陈旧,有点过于残旧的老气,不够干净,不够安静。喧闹是人群的特点,人们聚集的地方就有声音,就是喧嚣,这话似乎也挺正确,只是我,接受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开始变得有些抵触叛逆,对母亲的谆谆教诲,对旁人的善意提醒,变得有些僵硬固执甚至刚愎自用了。有时蠢到认为自己的方向肯定是对的,觉得周围的人都不能理解我,这样或许不好,可是,我好像改不掉。就像对某些事情的执着,改不了。想得太多了,我和原来的我真是渐行渐远,走到这山林里,才发觉,清明了。

传统,是经久不息的,无论好坏,不分贵贱,似乎传统是长在人们身体里的一株大树,在以很缓慢的速度生长,但它毕竟早已根深蒂固。祭祀祖先并不例外。照世人的观念来说,这是非常优良的传统,似乎是源于一种联系,一种血液里的传承和怀念。这样不断地延续,对一个人应该很有意义。至少可以追溯一下,追溯什么呢,自己能够来到这世上的缘由?或许吧。

一路上,路边、集市、甚至是村子几间堂屋的门口摆着各种鲜花或者塑料花,从瓯北一直到桥下,白色黄色红色,织成一条彩带,献给谁呢,先人,还是青山绿树,一片污浊的天地。心里有点纳闷,卖花其实挺好,我也喜欢花卉,但是难以想象从不沾手这一行业的人在清明这一天倾巢出动在街上塞满可以寄托思念的这些,为了挣钱,是否有些不妥。可是谁让人们都有给逝者完全的生活的执念呢,如果逝者有生活的话。

进山的路上,随处可见油菜田和用白纸袋包住的枇杷,一黄一白,把绿色染得明亮许多。尤其是和青石堆砌起来的坟墓相互依衬时,更显得生气。而那些坟墓也更加苍幽肃穆。回到家里放下东西,扛起扫帚,买纸钱,上山。城中艳阳高照,山里林荫浓郁,寒气稍重。前后来回,几趟兜转,终于回家。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位于半山腰的那座,上山的路蜿蜒曲折,最后一小段每层石阶都很陡,步步小心。从墓碑的视觉向前方望去,本是村庄山野与河流,但此时却是一片茂密的竹林,这片竹林在我五岁时应该就已经十分蓊郁了。燃烛点香烧纸,这是传统。对着逝去的人碎碎念祈求平安,这也是传统,传统里面的承托的是什么呢,我站在那里想了很久,大风吹起,听见层叠交错的竹叶相互摩擦发出的窸窣响声,如涛声此起彼伏,震撼心魄。像是听见了歌声,来自这山林的灵魂的高歌,动听,动听。我闭着眼睛,在想那些生灵和死物的区别,或许就是传统里承托的东西,或许就是感情。

扫去所有尘土枯叶,墓前又是一片干净,只留还在燃烧着的火焰,火苗舔舐纸质或塑料的财物,给先人。只是不知,同行几人,感情多少还是寂寥。几去几回,已经十分疲累了,回到家里,便开始玩电脑玩手机,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好消遣。人怎么在这个时候,在家中,会越活越无聊。家,怎么充斥着山中的冰冷,饭菜的热气,扯着那些我从未听过名字的人的长短,便很少再有其他,常见,却也陌生,就像初中到高中的跨度,很小,陌生。

第二天,探望的是母亲那边的祖辈,与其说祭拜,还是探望让人觉得温暖些。清明,雨一滴未落,诗句也都变的陈旧,失了情趣。一大早赶到离家一小时车程的镇上,买了六对花篮,再赶回一个不知名的山脚。提着花篮往上走,不知是什么的重量,让我迈的每一步都很吃力,肩膀手臂酸痛,到了坟前,早已有几人站在旁边,大声地闲聊,或许是习惯了,即使在这一片寂静之地,也改不了。只是摆个念想,站了一会,说着家里人多少已过了世,多少仍在我看不见的身边,听不懂那么多爷爷阿太,莫名陷入一种嘲笑。嘲笑自己的不近人情,嘲笑自己的观念流失。我看着那些石碑,实在没有什么感情可言,而家人每一句这个是你的…之类的话语,都让我难过。或许他是谁并不重要,只是在这里,在这个时间,我自己所明白的,不过是缅怀一切死者,敬畏生者。死亡,突然一下变得肃穆,是庄严的仪式,是悲喜剧最后没写出的终章,是我们竭尽一生去达成的使命。可是还是有那么一点可悲,生前渴望被记住,身后,一片荒芜。清明来上坟的人很多,确实,摆满几排鲜花,热闹过,可是还有多少记忆残留,那些背影,一哄而散。

不怕从来无人问津,只怕人走茶凉。绿洲被风吹成沙漠,相聚被时间切碎成离别。或许生者只能在这两天或真情或虚伪地表达自己的孝心,其实死者并不太介意呢,死者还有死者相陪,即使再偏僻,还有树丛山鸟相伴,他们才是那些已经和大地和时间融合的永恒代表。我拾起那些人丢在路上和坟边的塑料袋,紧握在手里,有些轻蔑。死者希望看到他们的后人,把这些东西随意丢弃么,何况就扔在那么近的地方,丑的滑稽,可悲可叹。

此时清明没清明,若人心真正清明之时,这祭祖或许会变得不一样吧。

传承下来的东西,总是十分脆弱,最怕只是流传下了形式,却失去了本质。我没有多回望一眼这几日去过的山山水水,而是想到这座呼吸低沉的城市的剪影,有点担忧,又觉得自己搞笑。想到那些燃烧的火焰肆意舞蹈,浓密的黑烟也婀娜地向天空游去。想到无数淡蓝色的灵魂在石堆上坐在一起,沉默安详,吹着风晒太阳。看到我自己,把自己关在这个世界外面,诚惶诚恐,为自己的枯燥日子创造烦恼,还是枯燥。毕竟,还小。

写了如此多,只似记了一笔这两日的流水账,毫无新意,也没意思,那便如此吧,那些没有说的,不敢说的,一时忘了说的,放在脑海里沉默发酵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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