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北大情
文/小园幽径
盼望着,盼望着,首都来了,参观北大校园的脚步近了。
下午一时许,从西直门乘坐地铁4号线,途经六站即来到了北大东门。
一出站口,哇!此时等候入园的人群,已由北大东门折向北排出了遥不见尾的长蛇阵。不由得惊叹一声:这得多少人哪!天奇热,烈日当头似火烧,浑身汗水淋漓,矿泉水一瓶又一瓶不住地喝。博雅塔就在右边,仅一墙之隔,却近之不得。可怪的是,纵使天气如此不给力,也无人抱怨,人们都在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我随问身边卖水者:“天天都这么多人吗?”答曰:“当然,今天这个时候还算少的呢。”哇!原来如此!
站了两个多小时,我们才得以进入北大校园。北大,想走进你的校园难哪!先得练好一两个小时的顶日站功!
从北大东门进入,沿着普普通通的水泥路,向西北走下一小斜坡,即至闻名遐迩的博雅塔近旁。它原为一水塔,1924年7月,燕大为解决全校生活用水之急,在此掘井一口。该塔是为它专造,其型仿照初建于北周时代的通州燃灯塔,又系美国博雅氏捐资兴建,故名“博雅塔”。
这时一队队的男男女女,白发苍苍者有,童颜灼灼者有,不同人等,竞相在塔前合影。博雅塔,原本普普通通,立本实用,却因了燕园浓厚的文化氛围,而享誉中外,引得四方文化朝圣者不辞辛苦来拜,真乃我泱泱华夏一文化盛塔!
沿着不知多少知名学者走过的环湖小路,不觉间来到了未名湖畔。为了更近接触早伫于心的这一名湖,我特地坐到湖边一石上,用手撩一撩那湖中水,那一刻总算与早已心仪久久的未名湖零距离接触了。湖水碧波荡漾,岸柳轻拂,知了声声,午阳辉照,那一刻很想化身于未名湖中的一茎青荇,尽情濡染湖水中的每一分灵异之气,或变身为湖中的一尾游鳞,时时徜徉于百年北大的智慧乐水中。湖里的红黑鲤鱼成群结队地在近岸处与游客相嬉,往来翕忽,影布翡翠,物我谐泽,颐和自然,真个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鱼儿欢欢,观者惺惺,不禁思接千载,跃问连连:这些鱼也许早就见过世事千般了吧?莫非早已熟谙那些博学宿儒的身影了?抑或精准洞达每一位游客的心灵?
此情此景,使我记起一度流行于北大的一首小诗,品品还蛮有趣的:
未名湖是个海洋,
诗人都藏在水底,
灵魂们若是一条鱼,
也会从水面跃起……
是啊,因着百年北大的精魂,无以为名的湖水,敞开它海一样的襟怀,拥抱着一位位北大学人,将他们自由之知识与思想,幻化为一尾尾游鳞,穿梭于悠悠岁月,积淀在未名湖水底。那每一缕清波,每一痕悸动,都萦系着百年学子的卓邃灵魂,引人旷古的怀想与沉思……
两千多年前,庄周与惠子濠梁观鱼的那一幕,亦不过如此吧。今日我既非未名湖中之鱼,又焉知鱼之乐耶?还是姑且观之为好。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湖的西端。在靠南的一侧竖着一块一米多高很不起眼的青石,上面写着“未名湖”三个红字,细看落款系侯仁之所题。侯仁之者谁?北大“创造中国历史地理学派第一人”也。碑石为北大校友北京三金电子集团董事长尹建生先生所献,在1998年北大百年校庆时立于湖边。细考“未名”二字,据说出于上世纪30年代北大学术大师钱穆教授的灵感。未名未名,至高至大至广至阔至深至远之名也,于浅朴中寄寓着博大精深的中华传统文化,令人涵味不已……我想只有钱大师那样高深的学养才会想得出这样凡中见博的湖名,也只有燕园这方文化圣地堪承此名吧!区区微湖,何以“未名”而金声玉振于天下呢?究其因,原不在湖,确是那些曾在湖边散步、凝神的大师们,以其自由、深邃而悠远的思想熏陶,让这湖水生出了一种独特的灵气,吸引着四海宾朋前来观瞻。真乃湖不在大小,有大师游弋则灵!
从未名湖石碑向上登上一小土坡,在阴翳蔽日中我和儿子来到了蔡元培先生的铜像前。铜像面东而立,庄严肃穆,眉宇间彰显的尽是蔡先生的大儒风范。在蔡先生铜像的基座上,已摆放了不少山菊花和花篮,有的已萎蔫,有的正鲜艳。每一天来访者中,人不同,地不同,心却相同。我心忖之,凡来北大校园观光者,定会来蔡元培先生的铜像前拜谒。想当年,鹤卿先生临困受命,以“兼容并包,思想自由”之办学方针,四两拨动千斤,为北大网罗了天下英才,顿开北大风气之先,才奠定了现代意义上的北大。在为儿子简介了几句蔡先生对于北大发展的卓越贡献后,我们各自从旁边的草丛中轻轻摘下一朵山菊花,俯身恭恭敬敬地放在铜像的基座上,随后起身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心中默默念诵着:蔡先生不朽,北大亦不朽!
漫步于北大校园,不见高楼大厦,只有低低矮矮的小红楼,这一座那一座的,平朴得出人意料,这哪是想象中的北大校园呢?可事实终归事实啊!此情此景,令我不觉想起1931年12月2日,梅贻琦先生在担任清华大学校长的就职演讲中所言:“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如今走在北大的校园里,对梅先生80多年前的这一教诲体会尤深。是的,真正的顶级学府,不在其楼高大雄伟否,关键看这里有无举世仰慕的人文或科学大师。有之,则楼自高,声自远,八方高智学子欣然来会矣!
我和儿子在未名湖北侧的林阴小道中静静行进着,两边不时出现绿树竹林掩映的红色小楼,很像古史中所记的山居之所。柴门瓮牖,幽篱掩映,小径悠长,好静好静,一片太古气息。这激起我很大的好奇心。虽未能进里瞧个究竟,但其中一定无丝竹乱耳,亦无案牍之劳形,却一定会有淡然于功名利禄而谈笑风生的鸿儒,在指点江山,在激扬文字吧?毕竟惟宁静方可致远也!
看着这绿树掩庇下溢出种种神秘学术诱惑的座座小红楼,不由得走上前去,很想到里面看看,感受一下其中的气氛。可是,一到近前,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时贪赏,方看清门上贴有“办公重地,游客止步”字样,这才记起自己游客的身份。噢!原来仅是我的一帘幽梦啊……
我们就这样悠悠然地走过了北大校史馆、外文楼、德斋、才斋、均斋等,然后走回未名湖东环小路。
先时入园前的久站,已耗费许多体力,加之园中一路参观,已是身疲腿软,儿子要回住地,我们也就准备出园了。
此时,忽然诗意涌上心头,是马致远《天净沙·秋思》的那一种:
绿树浓阴蝉哑(yā),
小桥未名博雅,
幽径红楼碧瓦。
夕阳西下,
寻梦人在北大。
太阳即将落山了,我们又走近北大东门。临出校门之际,不禁回头多望了一眼北大……
啊,北大,我梦中的北大校园,何时重来感受你的气息?
(2015年7月写于草原游城 通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