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蜗牛
夜将深,天上的星星悄悄伸了懒腰,地上的草木也打了哈欠,疲劳的蝉儿都睡着了。唯剩月光孤独地徘徊在千家万户的芸窗外,一步三回头,渐行渐远渐起思。
柳风用清水卸下脸上的倦意,静静斜倚窗栏,伫立发呆。外面的声响过了繁华高潮,盛极渐次转衰,渐次沉默。
风穿过窗的关口,泛滥起凉的千军万马,俘虏了柳风裸露的臂膀子,汗毛纷纷缴械突降,冷袭击了心的村庄。柳风用双手的温暖,来抚慰肌肤上层叠的凉山重负,却未抵制住睡意的包围。
她转身准备回里屋时,停顿瞬间,径自走向厨房。推开厨门,一股浓郁的药草味,扑鼻入肺。但柳风闻到此味,犹如打强心剂般活过来,兴奋不已。
只不过两年光景,她竟变得爱上喝中药了,以及爱它散发出来的浓郁气味。可她以前,死都不愿喝,如今活活换了一个人,慢慢成了习惯,习惯成自然,把药当成了亲人。
她把药罐子从炉火上取下,拿来药碗,将中药盛到碗里,捏着鼻子,朝碗里吹了几口气,闭着气,也不管什么苦酸味,一口气把深黄褐色液汁,咕咚咕咚喝至碗底,这才发出匝匝的咧口声,眉头深皱。有时还差掉把药吐出来。尽管如此,她还得继续喝下去。良药苦口,才能根治病根。
喝完药之后,柳风恍然看见一只小蜗牛在厨房的厨桌上爬行。她悄然地站在边,观察它半天。蜗牛拖着厚重的房子,缓缓前行,那沉重的房子一会儿左边倒,一会儿右边倒,很是让人担心它弱小的身体是否能托起它的房子。它的头微微上扬,伸出触角,来回探测,努力向前迈步,速度极缓,如一个严重负重荷的人一样,死都不愿意丢弃的重负。她轻轻地碰了它一下,它立刻把身体缩进壳里,活似个受了气的人,耍了孩子脾气,又似装满了心事,不想被人发觉,独自闷闷不乐,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
倘若人像蜗牛一样,到哪里都背负着自己的房子,遇到碰触,就把自己缩进房子里,岂不是比死都难受么,岂不是很可悲么。世界那么大,却背负重压,无法释然,爽快而行。世界那么大,却爱缩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独自黯然,无法畅怀,岂不是白活一回,岂不知风景之外还有风景么。世界那么大,怎不知放过自己,好好去享受世间的美好呢。
柳风看着蜗牛,深深地叹了一气。唉,真是可怜的蜗牛呀,真是傻蜗牛,何苦来呢,就不知道,要减负而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