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欲望之下杀人魔
1
烈日当头,三个壮汉挥汗刨坟,师弟尸体正在坟里躺着。
我走上前。
“施主,这是在干什么?”
壮汉们不理我,埋头苦干,师弟下葬时,没有任何陪葬,那他们是为什么刨坟呢。
“臭和尚!别多管闲事。”
这时我要是回头看说话的人是谁,脖子会被割断,脑袋搬家,掉在地上,因为有把剑从身后架在我脖子上。
我慢慢转过身,身后站着一位捕头,手握玄铁剑,背上一张弓。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靠近的气息,只见他身后竹子在晃动,玄铁剑割断我四根寒毛,没划破皮,手法定在我之上。
“怎么?不想走?你认识这位?”
“大人,不瞒您说,他是我师弟,昨日刚刚入土。”
“你师弟叫什么?”
“法号已然。”
“那我们没挖错,衙门觉得他死的蹊跷,开棺验尸,秉公办事,还望和尚给个面子。”
捕头微微晃动玄铁剑,把烈日反射到我眼睛里,没有拿开的意思。
噗——噗——咚,锄头敲在棺材板上的声音,不知师弟有没有被吵醒。
“大人,挖到棺材了!”
我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在剑上说:
“逝者已逝,还望大人,放下仇恨。”
捕头笑着把剑收回,拿走银子。
“等等!和尚很有诚意,不过……你得讲讲他怎么死的,否则我拿着银子回去也没法交差啊!”
2
死者法号已然,本名吴然。
十年前一位母亲抱着孩子来到寺里,求方丈收留,方丈刚接过孩子,一支剑从母亲胸口刺透,她倒下后就再也没起来,已然就是这孩子。
“你知道那位母亲是谁吗?”
捕头突然打断我的话。
“当时的皇后。”
“你知道的挺多吗,继续讲吧。”
凶手叫鹤顶,刺死皇上,谋权篡位,赶尽杀绝,后宫没留活口,追着皇后来到一人寺。
吴然虽小,却是太子,鹤顶的意思是要斩草除根,方丈说:
“放下屠刀,待你登基之时,可让天下人信服。”
“方丈,放过他,我没办法让自己信服啊!”
“得民心者得天下,你放过他,也是放过你自己。”
鹤顶走进寺庙,几位师兄抄起竹竿将他拦住,他扔掉剑,跪在地上,冲那孩子磕头,他说:
“我放过你,你真的能放过我吗?”
吴然逃过一劫,方丈收他为徒,赐法号已然。
这法号方丈说还有言外之意:仇恨都已过去,希望他不再记起。
鹤顶登基后,经常来寺里上香火。
方丈说皇上表面上是赎罪,其实他是害怕,有一日已然知道自己的身世,找他报仇。
寺里的人答应方丈,瞒着已然,长大后他偶尔会问,谁是他母亲,谁是他父亲,他来自哪里,有家吗?
我们统一口令,说他是方丈在临安城中化缘时,捡回的孤儿。
庆幸的是,已然不记得来寺里之前发生过什么,无忧无虑很快乐。
皇上称已然是福星,因此来一人寺上香之人越来越多,拜师的人越来越多,从原来方丈一人建寺,逐渐发展成近千人。
公主鹤颜也经常跟着皇上来寺里,一次鹤颜问已然: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是福星吗?”
“其实我不想当福星,总是有不认识的人来看我,很奇怪。”
“我父皇说你是,你要是不承认,就是欺君之罪哦!”
“那我就是吧,我还梦见我成为天子呢!”
“嘘!”
鹤颜捂住已然嘴巴,四周望望,见没人才低声说:
“这话不能乱说,是要砍头的!”
“哦,可以小点声说吗?”
“可以,我有个办法,我嫁给你,这样你就有机会成为天子!”
已然哈哈大笑,把鹤颜的眉毛气得竖起来。
“你笑什么?”
“我听说,公主都是要嫁到别的诸侯国,缓解两国之间的纷争。”
“我才不要!”
自那以后鹤颜常常自己跑到一人寺,找福星已然玩,还立誓要嫁给他。
3
八年过去,皇上来寺里,念经,悟禅,一心向佛。
皇上有件烦心事,年过花甲,体弱多病,且无子,无继承大业者,他说这是因果报应,如果没有贪欲,一直辅佐先王也不会如此难过。
一日鹤颜找到已然说:
“父皇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你真的要嫁给我?我可是和尚!”
“我问过方丈了,你没有剃度出家,你这个光头可以留头发了!”
鹤颜摸着已然的头,已然皱起眉头。
“怎么?你不愿意吗?”
“不是,我总觉得上天给我的恩惠太多。”
“不是上天,是我父皇给你的,父皇说,这些原本都是属于你的,对了,父皇说这事还得经过方丈的同意!”
“我师父?”
“嗯,别怕,我去说!”
已然拉住鹤颜。
“怎么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当皇上……”
“没事,上朝时,你就在上面坐着,我告诉你怎么办,我都学会了!”
方丈起初不同意,在皇上的诚心请求下,最终答应皇上。
皇上认已然为干儿子,将女儿鹤颜许配给他,封他为福王,日后继承天下大业,此乃赎罪之举。
已然成为太子,住进皇宫,原本属于他的东西,竟然失而复得。
同年,皇上得一子,取名鹤喜。
按血统,鹤喜是名副其实的太子,所以人们在背地里叫已然为假太子。
一次我去临安见师弟。
“等下!和尚,我问问你,你叫啥?”
“贫僧,法号将然。”
“你们这法号都是怎么起的?已然,将然,有没有孜然?”
“我们的名字里都有然字,他师承方丈,叫已然,我师承住持,叫将然。”
“不同的师父,名字不同?”
“是的。”
“这样啊,失敬失敬!继续讲吧。”
4
在临安的饭馆里,我们听见两名刺客,正预谋刺杀皇上,师弟听见走上前去。
“你们为何要杀皇上?”
“毛孩子,哪凉快哪呆着去!”
一把九环刀抵在已然胸口,刀没开过刃,却沾满怨气。
黑衣男子见已然无动于衷,稍稍用力,划破一层衣服。
“我说,你再不走可就要见血了!”
“你为何要杀我父皇?”
黑衣男子听见这句话反而把刀放回桌上。
“原来你就是假太子啊,真是令人悲哀的太子。”
“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杀我父皇!”
“你知道你的父皇是谁吗?他就是杀你一家,窜登皇位的鹤顶!”
“你说什么?”
“你小时候没有父母吧,在寺庙度过吧,这都是当今皇上干的,你还心甘情愿当他义子,真是让人笑破肚皮……”
黑衣男子皮字尾音还未落下,已然抓住他脖子,将他脑袋按在饭桌上,脑门碰到汤碗,汤碗跳向空中,一边旋转一边向外撒着热汤,最后掉在地上摔成七辦。
男子双手撑着桌子,用力推,却怎么也推不动。
“告诉我,你在撒谎!”
“……”
黑衣刺客要说的那个皮字,卡在嗓子眼,被已然撰的死死,上不来,下不去,已然慢慢松开,但为时已晚。
“我……没骗……你,众人……皆…………知…………”
这句话用尽刺客的最后一口气。
另一名刺客拔腿就跑,饭馆里其他的食客也跟着跑,只剩下店老板在柜台后哆嗦。
“他说的是真的?”
已然指着趴在桌上的刺客问店老板,老板看着刺客,不点头,也不摇头。
“你尽管说,我不杀你。”
“可是……说出来……是要诛九族的!”
老板不敢说,已然终于知道天下人都在骗他。
5
那日已然不想回宫,跟我回到寺里,他想问方丈一个究竟。
“师父,原来我不是你捡来的,每到花开时,你都带我去后山上坟,那就是我母亲的坟,对吗?”
方丈坐在禅垫上,双手合十。
“陈年旧事,扰乱心智。”
“凡事向前看是吗?大家叫我假太子,全天下都知道皇上杀我父母,而我还甘心当他义子,我如何向前?”
“失而复得,原谅悔过。”
“原谅?我原谅他,我的父母能原谅他吗?”
已然完全听不进去方丈的话,继续说着。
“师父,你不该救我,只有我死,才不会有仇恨。”
“并非如此,死才是仇恨的开始。”
方丈看着远去的已然,让我跟着师弟,护他周全。
“方丈,你怎么不劝劝他?”
“他心存善念,杀父之仇还需他自己放下。”
我跟着师弟来到后山,他跪在母亲坟前。
我指着旁边的坟,示意捕头大人和壮汉们,已然就是跪在那个墓碑前。
太阳升起后,他回到皇宫报仇。
6
“和尚,你讲的太慢,我们就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这天都快黑了,我们还要回去交差呢。”
“师弟是在回一人寺路上遭到暗杀,后背左侧中箭,流血过多致死,我们发现时,已是第二日。”
“在哪发现的?”
我指着下山路,路在一块巨石处转弯,转向巨石后面。
“在那块石头背面。”
“后背左侧?你确定是左侧?”
“是左侧,尸体就在这,如果你不信,可以打开看看。”
“不必了,收你五十两银子,再开棺不地道,我们回去交差。”
四人下山,太阳也下山。
没走两步捕头回头问我。
“哦对了,你师弟有没有留下一把剑?”
“什么剑?”
“按理说你应该很清楚那把剑什么样子。”
“我?不记得他有什么剑。”
“好吧,我们走了。”
他们走到巨石处,捕头停下仔细端倪,围着巨石绕三圈,又跳到巨石上,之后才离开。
五十两银子,和善意谎言,能让他们能放下心中的恩怨吗?
我把师弟的坟重新埋上,刚刚入土,就要刨出来看个究竟,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小时候被人追杀,长大也终究没躲过,到底是怎样的仇恨能让那些人,究其一生都无法放下。
把已然的坟弄好后,我来到他母亲的坟前深深的鞠一躬。
方丈说的对,死才是仇恨的开始。
7
回到寺里时天色已晚。
“已然……哦不,将然师兄。”
说话的是住持的徒弟,法号将来,从石墩子上跳下,递给我食盒。
“方丈说这是给你留的斋饭,给你。”
“叫我将然师兄是不是有些别扭。”
“嗯,别扭,已然师兄,他们说你杀人了,是真的吗?”
“你不害怕我吗?”
“不怕,我们又没有仇,你杀的是谁啊?”
“是我义父,皇上。”
如果师父劝我,或许结果不是这样的。
回寺那日我跪在母亲坟前,想起住持讲过的故事。
住持说,那是他见过最可怜的母亲。
永合三年,天下太平,鹤顶是皇上心腹,因和皇上在朝上多次发生争执,无法如愿,便心生谋权之计。
一次上朝,鹤顶再次和皇上发生争执,鹤顶抽出侍卫的佩剑,当场刺死父皇,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没人阻拦,接着鹤顶带兵杀入后宫,没留活口。
皇后接到报密,连忙抱着孩子出宫,逃到一人寺时,鹤顶追上,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递给方丈的孩子上。
“方丈,我只求他能好好活着,不要让他知道发生过什么。”
接着皇后转过去对鹤顶说:
“皇位给你,天下给你,我的命给你,吴然还小,什么都不知道,给他重新起个名字,让他做个普通人,放过他吧……”
皇后俯下身不停磕头,鹤顶没有理会,持剑走向方丈。
皇后觉得不对,正要回头看时,冰冷的剑从她后背刺入,前胸刺出,她没有低头看,而是回头看着方丈怀里的孩子,倒在地上。
鹤顶走后,那孩子爬过去,一直喊着母后。
后来方丈为皇后超度,把她埋在后山一颗梧桐树下,每年开花时便带着孩子来祭拜。
十年来,我竟然不知道那是我的母亲。
“原来那是师兄的母亲。”
“嗯,我也是才知道。”
“来,师兄,吃吧!”
将来把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在桌子上,递给我一双筷子。
我接过筷子,夹起米饭,继续讲。
8
师父常说,我们要远离三毒,贪嗔痴。
我从未有过嗔心,可那一晚过去,我似乎被什么控制,回到皇宫。
站在鹤顶床前时,他吓得发抖,两眼不停的左右跳动,打量着我。
“然儿,你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他,摘下挂在墙上的剑,用剑鞘杵在他胸口。
“你是不是杀了我的父母?”
鹤顶坐靠在床边,低下头。
“是,是我杀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们?”
“为权,为势,为自己的贪心。”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你母后求我那一刻,我心软了,后来我去上香,才知道什么是贪欲,我想要权位,我想要天下我说的算,可是这些终将付之一去,我又害怕失去,十年来我经常梦到现在的情景,当你知道一切后,要杀我的样子。”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不,朕该死,你就应该杀我!”
他的语气,活生生一副不知悔改的面孔,挑逗着我的底线。
“难道我不该杀你吗?”
“该!动手吧,该来的终究躲不掉,天下还给你,我宁愿以死来赎罪……”
噗!
我没有拔剑,直接用剑鞘捅他,想要灭灭他的气势,却刺入一尺,我赶紧拔出,疑惑的看着沾满鲜血的剑鞘,这剑鞘很顿,别说捅人,捅窗户纸都需十分用力。
此时,鹤顶微笑着从床上载到地上。
师父说,人死时如果能面带微笑,死后便能成佛,鹤顶竟是我第一次见到微笑着死去的人。
“父皇?”
这时我听到鹤颜的声音,回头看,她瞪大眼睛站在门口。
鹤颜跑到跟前抱起鹤顶,擦着从嘴角流出的血。
“父皇我……终于………解脱…………了…”
“父皇,父皇!”
我不忍心看着眼前的一幕,我想起住持说我,曾趴在母后身上不停叫她,她已离去,没有任何反应。
杀父之仇,我报了。
看着鹤颜流下泪水,我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不停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剥夺父亲的生命,留下手无寸铁的孩子,让鹤颜感受到我曾经的痛苦。
“你杀了我吧!”
我正要走出门,鹤颜对我说。
“我与你无仇。”
“现在有了,动手吧。”
鹤颜走到我的背后,我不敢回头,害怕看见十年前的自己。
我们之间已经结束,友情,婚约,包括说过的誓言都不作数,从此便只有杀父之仇。
这个仇,从我身上,跑到她身上。
我不知该怎么做,我想离开,不想面对。
“你今日放过我,我会放过你吗?”
鹤颜说出这句话时,我终于明白师父说的嗔念是多么可怕,能把好人变成魔鬼,能把朋友变成仇人。
我松手,剑掉在地上,我没回答她,往外走。
“来人呐,杀了他!”
听到声音的侍卫们瞬间出现在庭院中,纷纷抽出手中佩剑,挡住去路,却楞在原地。
“公主,这不是太子吗?”
“他杀我父皇,犯下弑君罪,给我杀!”
侍卫们半信半疑靠近我,出手时却毫不迟疑,五把剑向我胸口刺来。
我闭上眼,没有躲,我这次确信一件事,只有我死,才不会有仇恨。
铛啷啷,一堆铁器掉在地上的声音。
“谁敢靠近,我就杀谁。”
我睁开眼,只见侍卫手中的剑只剩半截,另半截躺在地上,将然师兄站在我面前,拿着刚刚我扔掉的剑。
“给我杀,都给我杀了!”
鹤颜的命令让侍卫有些害怕,听令会死在师兄剑下,不听令会被诛九族。
师兄拉起木讷在原地的我,飞奔出宫。
9
“那将然师兄是怎么死的?”
将来师弟突然问我,把我从杀人记忆中拉回。
我把碗筷放下,继续讲到:
跟将然师兄回寺,到山下时,没想到侍卫已经埋伏好。
当时圆月,敌暗我明,两只暗箭从身后飞过来,直奔心脉,射箭人是个高手,那箭竟然没有一丝声响,我察觉到时,已刺透我的僧衣。
我赶紧侧身,那只箭滑破后背,刺入右侧,而将然师兄正中左侧心脉。
“快,分开跑,寺里回合。”
将然师兄的轻功在寺里最好,我担心的是箭伤。
一眨眼他跑出百丈开外,只见两黑影紧随其后,我拔腿往寺里跑。
跟着我的侍卫轻功并不好,眼见要被我甩开,他干脆停下,射出两支箭,刚刚的两支箭也应该是出自他手,速度快,准确,没有任何声响。
这两只箭并没有射向我,一只射向前方,如果我继续跑,则正好射中我右胳膊,如果我停下,那么另一只则会射中我。
“师兄,你是怎么躲过去的?”
“跑不跑都是死,我正在想,竟然踢到一块石头,跌在草丛里,那两只箭射穿竹子,落在草丛里,等他跟上来,我已经爬远。”
“可是将然师兄……”
如果将然师兄没有受伤,相信没人可以追得上他,等我找到他时,他依偎在后山巨石旁,只剩最后一口气。
他和我说:
“师弟…告诉…方丈…我……护………不………了…你…………了。”
师兄流血过多,身体已经僵住。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把怀里的剑递给我说:
“把……它…………留…好。”
我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师兄身体变得毫无温度,像他依靠的巨石一样,冷冰冰,硬邦邦。
有人夺走我同伴的性命。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师父说的,死为什么是仇恨的起点,因为我们不甘心失去曾经拥有的东西。
死也是仇恨的终点,当我们连生命都舍得放弃,也就对任何失去都不在乎了。
10
“师兄,我有件事不明白,方丈为什么给你们换法号呢?”
“我问师父,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心中的罪孽。”
师父问我,如果重新选择,会怎么做?
我说,不知道,但我不会杀人。
后来师父便帮我剃度,换成师兄的法号,给师兄下葬时,说死的是已然,也就是告诉世人太子已死。
师父说,没人追杀我,就可以一心修行,消除罪孽。
“可你是太子!大家都认得你呀!”
“我也问过师父,他说,剃去头发,穿上僧衣,再拿着这把剑,他们就会认为我是将然。”
“哦!我知道了,或许这把剑是将然师兄父亲做的剑。”
将来开始给我讲将然师兄的身世,而这些事,将然师兄从未给我讲过。
将然师兄十岁入寺,他母亲早年过世,父亲把他一手带大,他父亲是江湖中有名的铸剑师,有传言只要拥有一把他做的剑,可提升十年功力,因此很多人慕名而来求剑。
云峰门害怕自己的江湖地位会被瓦解,便邀请将然的父亲只给他们家族制剑,他没有同意,他觉得,武艺不分你我,兵器不分贵贱。
当时云峰门已是江湖里最大门派,咽不下这口气,偷偷从江湖中花大价钱买走他父亲制作的剑。
后来找到另一位铁匠,制作独门利箭,箭头有倒刺,只要射中,再拔出一定掉块肉。
11
“倒刺?什么样子?”
“我也没见过,只是听将然师兄说过。”
“师兄死的那日,也是中的带着倒刺的箭,我身上的也是。”
“杀你们的难道是云峰门的人吗?”
“晚上看不清,他们穿一身黑色,我以为是皇宫侍卫,后来呢?”
将来说,后来云峰门再也没来骚扰他们家,相安无事。
不久将然的父亲做出一把绝世好剑,取名叫无情,听说拿着它可以提升二十年功力,这把剑是为鹤府定做,他父亲让将然师兄送到府上。
“将然师兄说那把剑有个记号,剑柄是木质的,上面刻着天下两个字。”
我和将来师弟把剑拿到烛台下,跳动的烛火在虎口握住的位置映出两个字:天下。
这两个字和剑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似乎是在说:手握无情,便掌握天下。
“咦,师兄,这把剑怎么在你这里?”
“这就是师兄死前给我那把剑。”
“将然师兄说,皇上当初就是拿着他父亲做的剑,赢得天下的。”
我默默的低下头,这把剑就是鹤顶杀死我父亲和母亲的那把剑吗?
“师兄?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你继续讲。”
12
将然师兄回到家时,他家已起火,门板被刺透的箭打成筛子,窗户框,门框,房顶都扎着箭,像冬日里卖的糖葫芦,师兄冲进屋里,只见他父亲躺在地上,身中数箭,早已身亡。
那些都是带着倒刺的箭。
之后将然师兄就来到寺里,拜住持为师父,他发誓十年后要报杀父之仇。
同一年我也来到寺里,拜方丈为师父。
今年正好是入寺第十年。
“他没能报仇,却死在仇人的箭下。”
“师兄,到底什么是仇?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仇,我觉得它像个魔鬼,控制我,心安理得地掠夺别人生命,当你觉得释怀,他又控制别人,找你复仇。”
“我听不太懂,那罪孽呢?”
“那个魔鬼走后,留在我心里的,都是罪孽。”
13
满心罪孽让我无法安睡,鹤颜的转变和师兄的离去,时刻回荡在我脑海之中。
我来到大殿,师父还在禅坐。
“师父你经常劝别人,为何不劝我?”
“只有经历,才能领悟。”
“可我什么都没有领悟到,我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控制,做出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杀了义父后,鹤颜抱着他痛苦的时候,我才知道这结果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师兄也因我而死。”
“是什么控制你?”
“是仇!”
“是欲望,心之所想,均是欲望。”
弯月慢慢下山,天渐渐变亮,我思考一夜,什么是欲望。
“师兄!不好了,公主被杀了!”
将来师弟大喊大叫跑过来。
“谁杀的?”
“不知道,听说昨日夜里一群刺客夜入皇宫,早上皇宫便尸横遍野,连侍卫都死光了。”
嗡嗡声在我耳边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鲁莽,我不报仇就会有人保护鹤颜,没有父皇的她,就是空有名号,手无寸铁的弱小女子。
摘下无情,我赶往皇宫。
是谁杀了鹤颜,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与鹤颜有仇的人,有谁的仇恨比我与她的杀父之仇还要大?
如果不是仇杀,难道他们想要的是天下?
14
宫中乌鸦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除它们的呐喊外,死寂一般,随处可见血和尸体。
鹤颜趴在血泊里,早已没有气息,瞪着两眼,身中数刀,刀刀致命。
凶手是因为怕她不死,所以补上数刀,直至鹤颜没有一点反应。
不,是因为我,这些人都是因为我的欲望而死,我不报仇他们就不会死。
他们都是我杀的。
我抱起鹤颜,打算把她埋葬。
“呵呵呵呵,真的是干净啊!”
一串突如其来的笑声打破寂静,这声音是个男人发出来的,像是被谁捏住嗓子,细得让人觉得他裆下缺点阳刚之气。
“主公,按您的吩咐,五十个杀手,没用我们的兵器,稍稍进宫,一个也没跑掉。”
“包括太子?”
“包括太子。”
“有赏有赏!”
“谢主公!”
另一个说话的人也是公鸭嗓子,只是听声音觉得这个人年轻一些,少一点岁月的沧桑感。
“假太子确实死了?”
“大少爷开棺看过了,确实是假太子。”
“无情呢?”
“大少爷去找了,今日拿回来。”
听说话声,这两位就在旁边的庭院,隔着一堵墙,我趴上墙头偷看。
“青云,你说,一把剑为什么取名叫无情呢?好让人害怕呀!”
“据说,手握无情,便掌握天下。”
“哈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明日再来,准备登基!”
“喳!”
主公穿着一身红色,站在血泊之中,乍一看像是死在血泊中的人,站起来,满身是血,头戴巧士冠,另一位叫青云的下人衣服颜色是灰色,毕恭毕敬地跟在主公后面。
他们背对着我走出庭院,看不见长什么模样,只见主公一甩衣袖,三根银针冲我飞来,我来不及闪躲便拿起一块瓦挡住。
当当当,三根银针刺透青瓦,一根刺入手心,我赶紧拔下,没想到它上面有钩子,撕掉一块肉。
“追,不留活口!”
“喳!”
我赶紧抱起鹤颜,跳上屋顶,向寺庙的方向跑去。
手握无情15
那位叫青云的下人跟在我后面,但他并没有全力追上我的意思,起初我以为已经把他甩掉,没想到再回头看他时,离我只有百丈远,距离又慢慢拉开,突然又出现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如此反复。
虽然他离我有些远,但我总觉得他在笑。
好像我是只小鸡在地上跑,天上盘旋着一只惬意的鹰,盯着我,随时都会下来把我叼走。
我故意停下,他也停下,我走,他还跟着。
回到后山,我把鹤颜放在将然师兄坟边,打算在旁边再挖一个坟。
正在我挖坑时,青云走过来,恭恭敬敬的笑着说:
“在下青云,请问,为什么要埋公主?”
“生前公主和师弟是好朋友。”
“师弟?你说的可是躺在这坟下的假太子?他们可是有杀父之仇的,葬在一起俩人肯定没法安息?”
“总有人会放下。”
“呵呵,不会有人放下的,就像你背着的剑,你会放下吗?”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不知道会不会放下。
师兄临死前把无情交给我,嘱咐我保管好,假如无情落入坏人手中,不知会发生什么。
“放不下吧?如果让你选择,跟我打一架,死在这里,剑我拿走,或者你把剑交给我,我放过你,你怎么选?”
青云两个嘴角像是被什么一直拽着,看上去像在笑,他说完两个外眼角也跟着翘起来,那眼神,意味着我是他的囊中之物,无法逃脱。
“我把剑给你,你不会放过我吧,你主子不是说不留活口吗?”
“哈哈哈哈,留不留活口,还不是我说的算。”
“你放过我,他会放过你吗?就算你今日放过我,你主子会放过我吗?”
青云笑得更灿烂,像是被我说中。
“所以,你的选择是?”
“剑,我不给你,我也不会死。”
“那你未必如愿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已到我身后,身法之快只在眨眼之间,他伸手马上就要握住剑鞘。
我突然下蹲,剑鞘随我下沉,而剑停留在半空,我想他一定会放弃夺剑,否则手指会被割断。
果不其然,他换另一只手握向剑柄,我踢向他胸口,他的反应是真的快,后退两步躲过。
我站立,听见次郎一声,剑回鞘中。
“和尚,身法不错啊!”
“承让!”
“你不用用这把无情吗?过会它就属于我了!”
“好啊,我来试试!”
这把无情确实有所不同,握在手里丝毫感觉不到重量,换句话说它好像和我成为一体,随心挥动,毫不费力。
以前我认为将然师兄的速度是最快的,没想到青云更快,我便将无情提前放到他掌法的方向,他从未强硬接下招式,而是重新发起进攻。
这把无情到底特殊在什么地方?
正在我迟疑时,青云伸出两指奔我面门,我不得不向后倾斜做倒下姿势,他嘴角上扬,腾空跳起,右掌砸向我左胸,这一掌挨上,就能夺走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