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思|贩卖清酒和故事的小店铺
作者:淘漉白掌柜
1.
胡同巷口里一家小店铺贩卖着清酒和故事……
黄昏笼罩着整座南城，茂密的梧桐树遮挡了春雨的沐浴。小雨化成一丝丝线散落在窄巷交错的斜瓦砖房顶上。我经营这家小店铺，柜台上摆放姜饼和染色小菊花团等。
一个稚嫩小孩来到店铺窗前，踮起脚尖、乱糟糟的碎发显然被风调戏过、褐眼瞳盯着装满姜饼的木盒……
“姐姐，我要那个。”他犹豫了好久后，指着一个猫形状的姜饼，怯生地低喃道。
随后将三块铜币掷在黑木板，清脆的叮当声回响在他小蒲扇般耳畔、甚是可爱。
我将姜饼递给他，他唯唯诺诺地接过后消失在了胡同的转弯口，临走时不忘啃一口“猫尾巴”……
2.
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我趴在柜台上听风牵动铃铛“叮铃~叮铃……”任绵绵春雨眷顾肌肤，几分清凉流过指尖。
闲坐庭院、烹饪下午红茶，腾腾热气弥漫在柜台上的染色小菊花团里，盘旋淡淡花茶香……
一位支着竹绢伞的大妈来到店铺窗前，询问我可否有猫粮？我礼貌地摇摇头
饮烟弥漫在她的两鬓，大妈的脸色显得有些失望，失望里夹杂着疲倦。我伸手端起茶杯在她跟前，示意品尝这杯闲适——生活不过图几碎银两，何不静心品茶香四溢，美哉……
大妈端起茶杯，小啜饮一口。随后匆匆拂袖离去，消失在了胡同的转弯角，临走时脸色依旧消沉。
我不免有些惭愧，这家贩卖清酒和故事的小店铺却贩卖不了欢喜。经营这店铺却只能看花开圆月、小桥流水、凡人俗事、听风铃悦耳、独饮闷浑酒……
3.
风簌簌吹散窗外巷路上的碎花，花开花落铺巷路，云卷云舒听雨声。
我望向柜台上一束令人倾慕的茉莉花，许久无客、唯我自赏:茉莉花绽放在陶瓷上，一枝旧念、一朵柔美、一瓣残霞……细雨沾点了她的花瓣，素白里蕴藏温润。
窗外黄昏漠漠，席间碎花落霜
4.
橘猫误入江南小巷，古朴的檐瓦氤氲在烟雨悱恻。一瓣碎花落在它额头上，装饰了湿透的橙毛。它甩甩毛发、拉拢猫耳，将雨水和碎花一同无情地撇弃在窗外巷路上，灰溜溜地消失在巷子的转弯口。我目睹着一只负心汉辜负了碎花的深情，多愁善感地叹惜:怜悯天下多情种……
淅零淅留的雨依然轻轻地下着，我翻看夏目漱石的《我是猫》。
思路随书中活灵活现的家猫牵动——从院子里的草木到房中的榻榻米;从花园里的蝉声到屋内的闲聊声;从寺庙里的香火到书房的笔墨味……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5.
“叮当——”三块铜币碰撞黑木板发出的脆音将魂魄扯回店铺。我回顾到窗前，原来是方才那位孩童，我知趣地望向他凌乱的碎发，嘴角微微上扬。
“姐姐、我要那个。”褐眼瞳注视着柜台上的“象形状”的姜饼，小嘴胆怯地低喃着。
他接过我递给的姜饼后，先啃掉“象鼻”，随后走失在胡同的转弯口……
我望着孩童渐行渐远的背影，回忆起有个小女孩扎着两小辫边蹦边吃姜饼的模样。小女孩憧憬着未来开个店铺，吃无数的姜饼……
后来女孩长大了，女孩却不再稚嫩;方今店铺经营着，店铺却贩卖故事……
6.
许久无客、闲来无事、如今思索已久，翻开卷轴、提笔一句、别来无恙……顷刻间、笔墨在泛黄皱纸上渲染开来，字里行间记叙着闲时思绪——“白了梨花，粉了素樱”……
隆隆雷声从渺远的群山降临到古城里，窗外大雨滂沱。我眺望向亭院，湖塘上屹立一座石桥，一位公子撑伞站在石桥上，赴约与姑娘的诺言——于亭院内约聚。
云雾缭绕、茫茫大雨，公子独自矗立在亭院中许久，姑娘的身影却长久未现……空寂感于大街小巷里涌向公子，侵蚀着他对姑娘的爱慕……
一尘烟雨惹涟漪，古桥撑伞话别离，白衣衫衫归迟去，一封情书断情思。
黑夜伴随点点星光织上天空，我再也望不到公子等候姑娘的身影，身着白衣的公子消逝在烟雨蒙蒙里，一封情书被撇弃亭院外，任由风雨洗礼，大雨侵蚀着他对姑娘的思念……
我双眉紧蹙、忧虑溢于言表，失望地翻卷皮纸，在纸上重新写一字“情”。
“人世间情为何物？”
“相思”
“为何是相思？”
“相不见、思不得”
思绪在脑海中回荡，却始终没下笔。桃花散落在窗外巷路上，碎了一地憔悴……皱纸泛黄、迟迟无语、字字苦酸。
可怜凉凉天意潋滟公子一身花色，落入凡尘情劫难了。
我独饮一壶闷酒，橘猫闻着酒香从胡同巷子里寻匿过来。湿漉漉的灰黄发流露出忧愁，它扑爬在窗外巷路，似乎在寻觅辰时错失的深情，可惜晚风将碎花卷向池塘，一汪柔情溺死于水潭深处。
巷路深得望不到尽头，暮色朦胧得模糊了视线。
落花影遁于昏暗角落，野猫寻不到当初落在它额头的那瓣碎花，泪珠滴落在石路的水洼，皱起一圈波纹——悔不当初……
7.
我点亮灯盏，烛火眷顾了整间店铺。我从晨晓经营到午夜;经营到茶靡花事了、春老矣，烟火消散、潇潇雨歇，风儿已满楼……
红茶凉薄，柜台上染色小菊花陷入困觉，皎洁月光踏在黑木板上，陪我静听风铃悦音。酌一杯清酒，敬月光暮色;道一段故事，味世态炎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