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恨你（三）

她：

我没有勇气再打一次电话，只是静静等着嘟嘟的声音在脑袋里不再回响，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在刚才的瞬间被抽空了，我又像一堆流体一样，锢在床上，太阳有些刺眼，才想起昨晚没有拉上窗帘，我把被拉起来盖过头，我的样子应该十分惊悚，被在头上，而披散油腻的头发露在外面，我不能允许自己这样，所以我坐起来，眯缝着眼睛看着窗外，“全新的一天开始了！”没想到，我竟然说出了声。

我收拾屋子，每当我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变得木讷时，我就给自己一个微笑，洗澡，吹头发，坐在床边，以非常扭曲的角度看细细的发丝在阳光下变透明。我给自己做了早餐，面包、煎蛋、麦片牛奶，然后清了清嗓子给妈妈打电话。

“你的脚盆？买了，买了，可能明后天到吧。对了，我后天回家。”不知为什么回家这两个字突然有了哽咽的腔调。

“啊？十一再回来呗，这不年不节的，你有假？”

隔着2000公里，电话里我妈的声音也似乎被距离拉的很远，我胡乱地说：“回去就回去，哪那么多话”然后匆匆挂了电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等着呼吸变得顺畅，等了片刻，大概是我妈也听出了我语气里的焦躁，没有再多事儿地打来。

我妈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或者知道一点点。前年的暑假，我曾经倚在沙发里给他发信息，我妈在旁边突然问我：“傻乐啥呢？”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你管不着！”我更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那天晚上饭桌上，我爸没头没尾的说：“要是有人欺负你，就跟爸爸妈妈说。”想来是我妈跟他通过气了，我白了我妈一眼，我妈只顾边吃边乐，仅此而已，没有说破过。

去年我要考外地的研究生的时候，爸爸也非常严肃的问过我：“你确定没有什么牵挂，我不是说我和你妈，我俩都支持你。”那时，我分明看到刚毅黝黑的父亲，眼中的晶莹，我差点哭了出来，但在那个当口，他磁性的声音曾经让我相信，我不会失去任何美好，我将是最大的赢家，我也相信我自己，所以我说：“没有。”

可现在，我真的好后悔，我如果改变决定，失去一点别的什么，也许不会经历这一切，也许不会认识“另一个”他。

我停下正在打开行李箱的手，又坐在床边，开始担心起我妈，是的，不是为自己，是为我的妈妈。她会不会因为我的难过而难过，她会不会因为我的哭泣而哭泣，我后悔说要回家了，此时还能挽回，我吓了一身汗，庆幸，不是每件事都无可挽回。我忙不迭地拿起手机，调整呼吸，又给我妈打了一个电话，我说我给我的小妹买了玩具，要先去小姨家住两天，我妈没说什么，只是路上注意安全，我听得出，我妈的语气里有疑虑，有困惑，有不知所措和对发问的抑制。我买了机票，飞到2000公里之外的那个城市，有他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