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
婶,叫淑云,人已驾鹤西游,她走后,我才知其名。婶,是个农民,有没有文化,我不曾打问过,只知道婶接人待客,朴实热情。
婶,是我父亲外家表弟的爱人,她个子不是很高,黛眉大眼,圆圆脸盘,一笑有酒窝,在农村,婶绝对是那种没有是非,也不传说是非的女人。
儿时到现在,每至过年,我都会都随大伯或父母去她家拜年,无论迟早,一踏进她家院门,总能看见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记忆到儿时,每次在婶家吃拜年饭,没有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红萝卜丝被她切的细细的,佐料葱丝盐醋,豆腐丝是她年前炸好的,在我们进门前,也已被她切好放在手边,吃饭的时候,豆腐丝上一准少不了戴帽的猪头肉丝,绿豆芽是她自己长的,那会的吃食紧缺,婶总是想尽办法招待着我们。
犹记她家老屋,是土墙,过年前总被用泥水刷的干干净净,脚地时常被她扫的纤尘不染,她独自忙在厨房,我们都挤在挂了土布门帘的炕屋,我之所以说是炕屋,是因整个房间的墙把炕紧紧的围着,只有一个门洞,没有可供人下脚的一寸脚地,掀开门帘就上炕,贫穷造就关中人的智慧,婶家的炕屋御风保暖,不知装了多少亲戚们的欢声笑语。
总觉得那些年的冬月,天垂老农,尤爱下雪,年关颇冷,家家户户的房檐,总是挂满晶莹剔透的冰溜子,婶家的炕屋,成了我们这些拜年人的最爱,年级大的叔婶伯姨拉着话,说收成,说熟知的红白事,年轻的表哥表姐打着扑克牌,相互揶揄着,我们一群小不点吃着身给我们的花生软枣。婶家的炕屋,在我的记忆里,是一个最能体现亲情的地方,现在想起,还是挥之不去满满一屋子的温馨。想一想,那时的年才真的叫做年,背着装了礼品的布袋而去,一路和家人走走说说,到了主家,喝茶歇脚,感觉总有拉不完的话。
婶做好了饭菜,才掀开门帘,叫我们下炕,饭食简单,却很清香,所有的凉菜,堆得尖尖的,精致的样子,使人舍不得动筷子,桌上一准儿少不了提早温好的白酒。婶做饭是高手,蒸的馒头,暄白松软,冷吃酥的掉渣。
婶慢慢老了,我父母年岁也越来越大,带着父母去她家拜年,从96年开始,早已不拘形式,父母家所有的亲戚,我和爱人利用年根前一天的时间,开车带着父母挨家串亲。没有固定的日子,犹记得以这样的形式第一次去婶家拜年,她没有准备,直说,还没有蒸好年馍给我们拿,慌乱中系了围裙,就往宽敞的厨房去,因我们行程紧迫,我赶忙挡了她为我们下厨。此后每年的年根我们再去,她一准早早为我们备好了辣椒面、琼锅糖、小米、醋、苹果、蜂蜜……
物质匮乏的年代,农村蔬菜很少,婶,每年都自己晒酱,甜面酱,豆瓣酱,酱一晒好,总不忘叫人捎话给我家。说到这,我不仅想吃婶做的酱,更想她每次见到我们一家人,说的亲切话“哥哥来了,嫂子来了,养诰来了,红来了,赶紧坐,今想吃啥,我给咱做”,便问便接了我们手中的礼,让座倒水,知我们行程一定是不停的,在她家不吃饭,就忙忙起身,装她为我们提早备好的回礼。
前几日,我姑打来电话说婶病重,我和爱人带了父母赶忙去看她,不想那日竟是我们一家人和她的最后一面,尽管当时她昏迷不醒,我,我的父母和她的家人一样,还是期待奇迹出现。
昨日晚饭前,父母打电话问表叔婶的情况,不想表叔悲语泪泣,告知我父母,婶已在中午一点多撒手人寰,诸事料理中,一时还来不及通知我们家人。知婶已远走西乡的那一刻,我的眼前全是昔日她在自家厨房忙碌的影子。
悲欢离合,亲恩在上,愿表叔保重身体,愿吾婶安详好走!
2020-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