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感谢缘分,让我在最美好的时光里遇见你,虽然,又离开了你……
2017年10月9日 星期一 晴
秋风起,落叶纷飞。
遇见你,也是在这样的秋天。那时,年轻的你我,坐在胶州路上那所夜大的教室里,和一群中年人成了同学,而你,是我的同桌。
开学一个多月,我们之间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偶尔侧身和你的眼神相遇,你很友好,而我,却惊慌得赶忙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头,继续看书或做试题。
那天放晚学后,我站在路边等公交,骑摩托车的你戛然而止停在我的面前,你对我说:“前面修路,21路车改道了,坐我的车吧。”
我犹豫着坐不坐你的车,你笑了,又温和地说:“我顺路,正好从你住的地方经过。”
天啦!你居然对我住的地方很清楚。原本就自卑的我又一次觉得很卑微。
我坐在你的车后,听风儿呼呼地在耳边掠过,你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是那么的好闻。
穿过常德路,经过静安寺附近的菜市场,你停车说要买菜,我安静地在你的摩托车旁等你,那一刻,我竟有一种很美妙的感觉。
你从菜市场出来时,买了三块桂花糕,递一块给我,手里还有两块,你说是给你爸爸妈妈的。
浓郁的桂花香味,萦绕在你我的身边。
在沪西那个威严的大铁门前,你停了下来,我小心翼翼地下了车,挥挥手和你说再见,一闪身进了那个白色的门里。门岗是那位山东籍的老兵,他好奇地看看我又看看路边的你,然后微微一笑。
后来一连几天,因为班次错不开,我没有到校听课。可是,每到上放学的那个时间段,我都会透过铁门注视着门前是否有你的身影经过。
第五天的时候,你在我们单位的门口停下,而我正在门里向外张望。
我看见你从背包里掏出一摞书本,便快步向门口跑去。隔着大铁门,我喊你:“喂喂喂,我在这儿呢!”
“你的作业本,还有我的笔记,你拿去抄吧。”你指着本子上划线的部分对我说:“作业明天晚上交,你赶紧做吧。有不懂的可以问我,这是我家的电话号码。”
我感激地抬头看着你,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着你,好英俊的你。
“哦,还有,我不姓‘喂’,笔记本上有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你的名字了——晓兮,像琼瑶小说里的人名。”你的声音很大,我窘得满脸通红。
我始终没有拨打你家的电话,尽管我有很多不会做的数学题目想问你,但是,我怎么也不敢向前再迈一步,哪怕是和你通一次电话。
你却愈发热情地待我。为了不坐你的摩托车,我从炊事班借了一辆自行车每次往返于学校,没想到你也改骑自行车了。
深秋的晚上,我们推着车,并排走在幽静的镇宁路上,你给我讲解刚上的数学课。
你的数学成绩真好。你说你高考时被语文和英语拖了后腿,“参加工作后,觉得还是不能停下学习的脚步,还得充电。”你向我介绍你在单位里的情况。
“你有什么打算呢?总不能在部队的三产企业里呆一辈子吧?”你关心地问我。
“我还没想好呢,走一步算一步吧!”一谈到现实问题,我的脸上就愁云遍布。我很清楚,一个漂泊在上海的外来妹,根本就没有未来可言。
“也未必呢,很多外地人在上海生活得不也很好么?浦东正在开发,上海也会越来越开放。”你真诚地鼓励我,“努力学习吧,争取有个一技之长,比如考个会计证。”
我冲你点点头,心里是说不出的感激。路灯下,我俩的身影一会儿被拉得很长,一会儿又重叠在一起……
冬天的时候,你去夜大上课的时间忽然变少了,我没有问你,你也没说,只有老师那天在班上提起过,说你母亲生病住院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随即找到了你给我的电话号码,我急促地拨着,想马上听到你的声音。
“嘟……嘟……”电话那端无人接听,我失望地搁上了话筒。
“夏晓兮,电话!”晚上快熄灯的时候,传达室的老师傅到我们宿舍喊我,我猜想一定是你打来的,立刻狂奔到传达室。
“晓兮,我刚从医院赶到家,明天你把我的作业本带到你单位,我下班后去拿。”你依然是很温和的声音。
“听说,阿姨住院了,没事吧?”我急切地问。
“没事,我母亲她已经出院了。你好吗?”你这一问,我的眼泪竟涌出了眼眶。
我轻轻地挂了电话,清冷的月光下,我虽然泪眼朦胧,但心里却颇觉温暖。
以后的那段日子,我们见面的机会又多了些。期末考试结束后,你说将要陪我去万体馆看叶倩文的演唱会,我以为你是随便说说而已,也没当回事就忘了。
那天下午,你把电话又打到我们的传达室,你说,快出来,我们去看叶倩文演唱会!
那一场场面火爆的演唱会,像一场梦在我的眼前呼啸而过,“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也许,我也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我对你说,“谢谢你这半年来对我的帮助……”
我还想对你说很多,可是,你开心的样子使我没再说下去。
“明天去我家吃饭,我爸妈想见见你。”那晚临分别时,你向我发出了邀请。
“不,我不想去,谢谢!”我违心地回绝了你。
“为什么?晓兮,你不要顾虑太多。”你有些激动,发现我的神情不对时,你才改变了口气,“你就是太自卑了,其实,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不光长得好看,还品学兼优,文章也写得很好。”
“可是,我只是个打工妹!”我像是提醒你,也像是提醒我自己。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你不要顾虑太多!”你拉着我的手,一定是想给我很多的力量。
可我终究还是被现实难住了。我不敢去你家,不敢想像和你还能交往多久?更不敢想像假如留在上海后,将来我会怎么样?
我看不到我的未来有什么美好,我只担心飘在上海的我,结局会很糟糕。
身边的很多小姐妹都辞职了,她们有的随恋人远嫁到外地,有的回老家结婚了。人越来越少的宿舍里,弥漫着一种不安定的空气。
我终于也决定过年后就不再来上海了。
参加完单位的年会后,我办理了辞职手续,辞职原因:回乡!
领导和同事们一再挽留,他们劝我留在上海发展:“上海的文化氛围,对你的文学创作有帮助,留在上海,说不定你会在文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在小年那天和同事们一一告别。有很多同事到上海站为我送行,我抹着泪让他们转告你: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列车启动的那一刻,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我失声痛哭。
我在心底呼唤着你的名字,也在心底默默地为你祝福!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想对你说:“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并对你说声:“谢谢你,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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