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中的三条蛇，你们还好吗？

你有害怕的时候吗？让你害怕的是一件事还是一个东西？它是有生命的还是没有生命的？老实说，我有很多害怕的时候，但最让我害怕的东西是蛇。只要想到这种生物，我就会毛骨悚然，这辈子恐怕都没办法克服这种恐惧了。

我的家乡四季分明，到了夏天，随时随地都可能与蛇不期而遇，小到筷子那么细，大到碗口那么粗。这些大大小小的蛇是我小时候的噩梦。后来到城里读书了，毕业后在现在这个四季如春的城市上班，现实生活中再没遇见过蛇了。但只要在书上或者电视上一眼瞥见蛇，我都会打个寒战，赶紧转移目光。这时，我生命里的那三条蛇就会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我脑海里，让我心神不灵。每次我都要很努力地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才能终止这种恐怖的回忆。直到今天，我都没勇气私下跟任何人提起我生命中的这三条蛇。

1

有一年暑假，妈妈带着还在上小学的我和妹妹去A市卖东西。从我家去A市，先要走大约一个小时的山路，然后就会来到一条公路。那条公路是土路，并没有铺水泥、沥青之类的东西。公路弯弯曲曲，两边是松树林。快要进城的时候，松树林突然消失，山变得光秃秃的。好在在松树林即将消失的路边，有一眼泉水，形成一个大约有八九个平方米的圆形的水潭。炎热的夏天，路过的人经常进来喝水，或是坐在水潭边小憩。

那天好热呀，快要走不动了，口也渴得不得了，这时来到了那个有泉水的地方。

“妈，我进去喝水。”我嚷道。

我妈和妹妹站在路边等我。我一个人大步往水潭的方向走去，突然，我愣住了，只见一条比大人的拳头还粗的蛇绕着水潭盘了一个圈，头正好在靠里面泉水涌出来的地方，平平地放在地上。我没看清它的眼睛，无法判断它是不是在睡觉，有没有看见我。但是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提醒我，不能慌，不能惊到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我控制住内心的狂跳，屏住呼吸，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慢慢地转过身，缓缓地走到公路上来。然后和妈妈、妹妹继续赶路。

一路无话。

不能说话，尤其不能说刚才遇见了一条蛇的话，万一它恼了，分分钟就追上我，咬我一口，如何是好。刚才它没有追出来咬我，已经是仁义之极了，我不能再表现出对它的恐惧和不满，这样它就会继续仁慈下去，觉得人这种生物还是很友善的嘛，从而不伤害它遇到的每一个人，或者说干脆从此以后就躲到水潭后面的松树林，不吓唬进来找水喝的人。

2

那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们卖完东西往家赶。走上那条公路，我拉着妈妈和妹妹沿着那个水潭对面的路面往前走。路过那个水潭时，妹妹要进去喝水，我不由分说拽着她的胳膊继续往前赶路，她很是莫名其妙，但看到我紧张的样子，也没反抗。直到走下公路，来到山路上，妹妹才问我，“姐，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喝水。”

“蛇。”我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太阳已经下山了，妈妈在前面带着我和妹妹往家赶。山路弯弯曲曲，顺着山势而下，我们越走越快。我们似乎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双脚，以防一脚没踩稳顺着山滚下去；我们又似乎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家，它牵引着我们机械地迈着双腿。四周安静极了，一丝风也没有，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山野回荡。路两边的松树百无聊赖地看着我们，仿佛在说：“不要急，天黑前能赶到家的。”

“啊！”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妈妈发出一声惊叫。

我的视线一瞬间被吸引到妈妈脚下，蛇，天啦，一条有妈妈手腕粗的蛇横在路上，妈妈两只脚把蛇踢成了“S”形。妈妈惊叫了一声，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山下冲去。那蛇也似乎受到了惊吓，溜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不见了。

跟在妈妈后面50米外的我，虽然看到了这恐怖的一幕，也没有停下脚步，仍以之前的步速前进。只是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路，可不能踩到蛇呀。妹妹跟在我后面约50米，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妈妈脚下的蛇。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一脸平静，走得很认真，很有节奏。

直到现在，我们母女三人都没提过那条蛇。我突然很是好奇，妹妹当时看到了妈妈脚下的蛇吗？或者说当时的她连妈妈的惊叫声也没听到，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又或者说她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经我提起才有点印象？

3

上初二的时候，有一个周六，领着还在上小学六年级的妹妹回到家时已是中午，爸妈出门做事还没回来，我们进不了家门。那时大概是四月份吧，春光明媚，太阳毫不吝啬地照耀着大地，暖而不热。我和妹妹沿着马路闲逛起来。马路边的小草长得很茂盛，树木长出了新叶，翠绿欲滴。马路上以及两边的草丛中开始冒出一些竹笋。原来，不知不觉我们已来到了那座盛产竹笋的山脚。于是我和妹妹躬着身子，从山脚往上爬。铺满竹叶的地面，竹笋到处都是。有的刚冒出头来，有的比我还高；有的筷子那么细，有的大人的拇指那么粗。我们把看中的笋子采了放到随身背的包里。一般被我们看中的是那些—两尺高，食指、拇指大小的笋子，这样的笋子肉厚、鲜嫩。

没过多久，我的包就有点装不下了。右眼角好像有什么东西，于是我抬起右手，用手背擦，同时直起了身子。天啦，那是什么？在我前面大约三四米的地方，有一条饭碗那么粗的蛇，头部直起来有六七十厘米高，一动不动地俯瞰着我。不能慌，不能惊叫，更不能跑。我努力控制着自己，若无其事地向左轻轻转身，然后一直往前走。我知道前面不远处是一条山路，中午了，在山上干活的大人们回家吃午饭都要经过那条路。还好，背后没有动静。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回头，如果我回头了，蛇有可能改变主意跟上来；或者说，再瞧一眼那条蛇，我会软瘫在地，无法走出这片灌木林，即使蛇不把我咬死，我也会被吓死。哦，终于来到了路上。那条路有点陡，一直往下一公里的地方就有人家。我往前狂奔了几步，陡然站住，妹妹呢？她还在那片竹林里吗？

“姐，我在这里。”我顺着声音望去，原来妹妹坐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面休息，我感激得在心里流泪。显然，妹妹在我之前脱离了危险。

我来到妹妹身边，若无其事地说：“走，回家吧。”

“我肚子饿了，就出来坐在这里，一边休息，一边等你。”妹妹笑嘻嘻地说。

我看看她，笑笑，突然撒腿往家的方向狂奔。

“姐，你等等我。”妹妹一边喊，一边跟着我狂奔。

写到这里，突然有一种释然的感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尽量不去触碰这些关于蛇的记忆。仿佛我只是在头脑里回想它们，它们就会鲜活起来，用长长的身子一圈一圈地把我缠绕，再张开血盆大口把我的脖子咬断。从小到大，听了太多蛇把人咬死的故事。这样想来，很是感谢在我生命里出现的这三条蛇。我们不期而遇了，但是，它们只是静静地呆在那里，或者说自己跑掉，主观上并没有做出威胁我、伤害我的行为。都说生命是轮回的，希望下次，或者说下辈子我们再见面，不要吓唬彼此，给对方留下温暖的、美好的回忆。

我生命中的三条蛇，这些年你们都经历了怎样的人生，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