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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洗澡房里的一场严重风波

2019-02-18  本文已影响26人  踏浪的榴莲

杨南从医院里出来,此时日头已经是西偏,摇摇欲坠,他原打算在医院门口的一处摊位前买一瓶一块钱的冰镇矿泉水喝,解解身体内的暑气,这天也真是他妈的太热了,浑身汗津津的,一层层汗珠儿像邮局里的包裹皮儿一样包裹着身体,而身体里的各个器官尤其是心脏更是躁热难挡。但他在经过卖矿泉水的摊位时却没有停下来,毫不犹豫的就走过去了,而摊位这儿空无一人。

他直接就奔他的停在医院外面的自行车走去了,自行车很破旧,骑上它是车子,虎虎生风,耀武扬威的。堆在那里就和一堆废铁没什么两样,暗自忧伤,好不凄凉,生怕主人随时扔掉它。自行车是杨南与城市交通关系的一种写真,这是他刚进城里那会儿花二十元钱从修自行车的摊位那儿买来的。现在他在城市里唯一的大型的家当就是这辆破旧的自行车了。

杨南往自行车那儿走的样子是急急忙忙,步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像是有谁在后面催着他撵着他一样。到了自行车跟前,满口袋找自行车的钥匙,但怎么也找不着,越着急就越是找不着,越找不着就越是着急,他急的骂了娘,最后还是在他的一个裤袋儿里找到的。来来回回这么一折腾,大热的天本来气儿就不够使的,现在他喘的气儿就更有些不均匀了。

这么急急忙忙的,他要到哪里去呢?有什么急事儿吗?

他要到一栋同样是很破旧的家属楼宿舍里去,这栋楼位于城区的边缘地带,离医院这儿足有五里地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也不算近。那里三楼东侧的不足五十平米的房子里有一个小型的洗澡房。说是洗澡房,实在是太抬举了它,这只是杨南心底给它命名的。这洗澡房其实就是这个不足五十平米的房间里的厕所,因为有下水道,可以兼作洗澡房的。厕所里的水管子上面有一个待死不拉活的水管儿,连喷头也没有,水流儿很小,像是小溪里的水涔涔的流着。水管的下面有一个只能容一个人在里面的小浴缸,半躺着可以,要是全躺下根本就施展不开。这小浴缸本来是乳白色的,但经过岁月的经久磨难和人身体对它的多次摩擦,它早变成了灰黄色的了,厚厚的一层,就像是人的洁白的牙齿被蒙上了一层黑黄色的牙垢一样,刷是刷不掉,得打磨才行。

杨南现在就是要到这个有着人的黑黄色牙垢一样的浴缸的地方去洗澡,这就是他要去的地方,要办的事情。这个地方此时对他很有吸引力,而洗澡这个事情,在别人看来是小事情,但此时对他而言,绝不是个小事情。虽说这个所谓的洗澡房子里的浴缸只能容一个人躺在里面,狭小的厕所空间也只能容两个人勉强的转身,但此时正在向那里前进的他却觉得那个浴缸大的可以盛得下地球,澡房子里也能容得下全世界的人。因为,就在那里等着他去并和他一起洗澡的还有一个人,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这个人是他的老婆岳荣。

就是在今天的傍晚时分,杨南和自己的老婆约定好了在这里洗一个透彻的夫妻澡。为了这个时刻的到来,一个月前,杨南就开始翘首期盼了。为了这一个时刻的到来,在等待中消磨着什么,杨南似乎把自己男性身体内的全部激情都给透支的差不多了。中间他几乎每隔几天就给岳荣打电话,问这个周末没有时间?岳荣说没有,岳荣一连说了好几个没有,杨南就接连骂了好几次娘,他这样骂道:他奶奶的,真不象话!你看护的那个老太婆子的儿女们都死绝了吗?自己的老妈周末了也不来看一看,也不来侍候一下子,整个浪的都甩给你了,只知道用钱来孝敬爹妈,大活人却影儿都见不着,真他妈的是狼心狗肺,老太婆子白养活他们了。杨南知道自己骂也没用,人家的儿女怎么能听得进你的骂?再说自己就是再有意见,也不能当面骂人家,没资格。但自己每次这样当着老婆的面痛快淋漓的骂只知道用钱在支付孝心的老太婆或老头的子女,觉得自己很畅快,吐出来就畅快多了。因为你们用钱支付孝心与我没多大关系,但同样是这份钱,却使自己成了人家的奴隶,一纸契约就牢牢的把自己的身子给拴住了。

反正不是岳荣没有周末的时间了,就是他自己他没有时间了,他看护的老头子的儿女们周末的时候经常去唱歌跳舞,也没功夫看老爹的化验单。他俩同时有时间,共同拥有个浪漫而洒脱的周末,实在是太少,太难碰了。就是说,夫妻两个共同洗个澡,这样的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都像金子般的珍贵,在多少次失望后能碰上这样金子般珍贵的时间,对杨南来说,那都是十分不容易的。好歹,这样的时间就在今天的傍晚时分终于碰到一起来了,杨南和岳荣为这事儿约了几次都落空之后,这一次终于没有落空。

杨南来了,他的法定妻子岳荣也来了。两个人是踏着已经细碎成像掉在地上窗玻璃一样令人心碎而又令人痴迷的晚霞来了。

城市医院里的两个大忙人,原本就是夫妻两个人现在终于可以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到这个约定的地点来洗澡了。为了这个事情的真实的到来,就是这样一件平平常常的小事,或者说是夫妻间的一点小故事,一个小插曲,非常符合人性的这样的小事、小故事、小插曲,在别人那里例如在城市人那里,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在杨南这里,他却感觉自己就像是等了一千年那样的长,那样的渴望,那样的心焦。

这个三楼的房屋是本市的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出租给外地打工人员住的,这个干部换了大房子住了,据说有一百六十平米,他的儿子又小,暂时不需要独住的房屋,或者说他儿子住这么小的房子这么差的房子,作为父亲他还不安心。对干部来说是福利性的房子他还不愿意交到单位里或是卖掉,还想借拆牵房子之机要大赚一把,总之,城市里关于干部福利房子的机关太多,道道太多,公家算不过个人,公家玩猫腻也玩不过个人。于是干部手里一套两套福利房就悄悄盛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而普通人家和外来打工者,只能是望着一座座空房子兴叹。但这位干部不错,他行了善心,他就把这小房子以低廉的价格租给了撇家舍业的外地打工者,省得空也是空,很可惜。这个城里人还蛮是不错的,杨南动不动就这样在心底表扬他。

杨南以前在这里住过,自己一家和另外一家合住这个有两个房间的房子,一家一个房间,他和这个干部还算是熟悉,干部对他的印象不错,给他的便利也就多。后来他不住了,他和岳荣人是搬出去了,但每逢冬天的月底夏天的周末,他和岳荣都是回到这里洗澡,额外给屋主点洗澡的水钱就是了。房主对他仍是很照顾的,说可以,什么时候回来洗澡就回来洗。

但现在,就是进入今年的夏季以来,房主把这个房子出租给了四五个外地到此来打工的单身男士或在这里工作的已婚男士。这些男人彼此都怀揣着一颗看不见的心,虽同居一屋,但由于忙碌于生活,缺乏交流与沟通,彼此之间却相知不多。现在的城里人多是这样。

岳荣一开始死活不愿意再回来洗澡,说一屋子大老爷们,就是他们不在,那也够别扭的。但杨南觉得没什么,那几个男士要么不在屋,要么在自己的屋内各干各的,谁在意你们夫妻两个洗澡啊!再说洗澡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儿,又不是你一个人回来洗,有我保护你在你身边你怕什么?每当岳荣犹豫,杨南就做她的工作。渐渐的岳荣也就想开了,随丈夫来了。 岳荣知道自己是不得不来旧地洗澡,不得不答应老公的,要是她不来,杨南的魂儿就没了,你看他浑身上下那个难受劲儿,那样子是真没出息的。杨南说那你就别怪我出去找野鸡了。岳荣当然不愿意让丈夫出去找野鸡的,哪个妻子愿意让自己的丈夫到外面的花花世界鬼混呢?所以岳荣每次就是不想来,那也得来,假如是刚刚在医院里的厕所里洗过澡了,只要是丈夫在那边一声令下,她就得立马来。

一年前,杨南和岳荣从外地的农村到这座大城市里打工,在农村里不出来是不行了,指望着土地理刨食,命都养不活,况且家里还有一对儿女上学还需要费用呢,所以杨南和岳荣就受不了村子里他人在外面打工赚钱效应的诱惑,毅然决然的也来到了城里。但来城里干什么呢?你到了这里,你就是外地人了,人家就对你另眼相待了。在他们看来自己本来是城市的打工者,是布道者,城市里脏乱差的活儿,很多都是由外来打工者干的,但最后却真实的让他们感觉到自己到城市里来是祈求人家施恩的似的。

在城市里找活儿干,安稳一些的,理想一些的,想干长久下去,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他们先后换过多项工作,干来干去,最后就夫妻双双干起了医院里的护工这个工作。白天黑夜就在医院里看护病人,给病人端茶倒水,端屎端尿的,如果病人没什么问题,夜里还可以睡睡觉。这个活累是不累,但太牵扯身子,也太窝心。城市里的人没几个愿意干这个活儿,其他打工者也不愿意干,就是挣的钱多一些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干。杨南和岳荣却没法儿挑肥拣瘦,出来是干什么来了?赚钱呗!既然是有钱可赚,那么辛苦点又算得了什么?为了多赚点钱,他们愿意吃苦,互相鼓励着,坚定着在外打工的信心,夫妻双双就这样干起了这个脏乱差的护工。

因为干护工这个工作可以住在医院里,现在正是盛夏时节,在那儿都能随便对付一夜半夜的,为了省下两三个月的租房钱,他们就把租来的房子给退掉了。能省下一点钱就省下。出来打工了,还有什么资格摆谱儿?他们经常是睡在长条椅子上或地板上,医院里很少有空床的。中间就是有一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们要么到别人就是老乡的租房内休息一下,要么就在屋子里的桌子上趴一会儿,小睡一下。对此,他们都习惯了,也就没有什么了。

杨南骑车子风快,那样子就像是在参加公路边的自行车赛似的,不长时间他就到了目的地。岳荣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了。她看上去还精心打扮了一番,身上飘过来一股香气,沁人心脾,为的是给丈夫一个欣喜,平时打工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根本就没有时间来打扮自己。现在就是抓住这么一点空闲时间和机会,岳荣也要刻意打扮一下,女为知己者容嘛!因为他们夫妻间的这种约会在他们看来是两个人世界中的一间头等大事一样的重要。

他们两个人干护工的医院不是一家,虽然这两家医院相隔不远,近在咫尺却也有如远在天涯。即使是相互碰见也顶多点个头儿,又匆匆的走开。生活的命运安排给他们这样的小人物的路数居然是这样的紧张而匆忙,他们感觉到自己甚至比城市里的大人物还要紧张还要忙碌。夫妻两个一般来说一周只能洗一次澡,正常的话就是这么个节奏。要是有事情,就得半个月、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来洗这样的澡。没错,他们虽在一座城市里,医院也隔的不远,但除了吃饭的那半个或一个小时,夫妻俩一天都见不上两回面。一边吃饭一边商议着家里的事情,也包括孩子的教育和老人在家里看病的医药费用问题,这样吃饭的机会就成了他们夫妻两个的家庭圆桌会议的时间。现代牛郎织女就是这样在城市里产生的,而且遍地都是。他们平时洗澡各在外面或医院里的澡堂里,各洗各的,侍候病人的活儿对侍候者的卫生条件是有要求的。为此他们都很注意自己的身体卫生状况。在盛夏的日子里,经常对自己的身体来一个彻底的清洗是十分必要的,但这样的洗澡只能满足自己身体卫生的需要,却不能满足自己心理卫生的需要。身体和心理卫生哪一个都非常重要,对他们这些打工者来说,身体卫生还容易满足,但心理卫生却不容易满足,而这却恰恰是他们所需要的。随着在外时间的增加和这种特定忙碌生活节奏对他们身体和精神的挤压,他们就更需要这种心理卫生上的需要了。但这种满足他们心理卫生方式的洗澡,就是夫妻双双把家回式的洗澡只能是周末而且是特意从百忙的时间中抽出来的周末了,就必须夫妻双双到这个租住房子这个制定的地点来才行。其他的地方都不可行,这个地方提供给他们的就是这种特定方式的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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