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工匠精神”,在我眼里带着点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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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日本有一个被称为“煮饭仙人”的85岁爷爷,煮米有五十年的经验。据说他能做出全世界“最”好吃的饭,令许多人慕名而来,不惜排长队,只为吃上一口他做的饭。
“煮饭仙人”村屿孟我们普罗大众吃的米饭,在“煮饭仙人”的心中,被划分为三个层次:不好吃的米饭和好吃的饭(米饭的礼貌语),只有纯正美味的米饭才堪称“银饭”。
在采访老人的视频中,讲述了煮米的一整套工序,从挑选、淘米再到煮米都有严谨的步骤,老人对于火候和时间的把控也很精准。
煮米的完整工序他坚信,只有最健壮的体魄才能烹饪出最正宗的米饭。为此他每天早上4点起床,在大阪的清新空气和晨光中锻炼身体,有助于集中精神。
此外,老人还有自创的“洗米神功”,让每粒白米相互碰撞,更容易吸收水分,增加甜度。最后蒸煮要使用专门设计的双层锅盖:
红砖灶台,上面放着计时器,下面是煤气炉看着老人执着严谨的工匠精神,我想起自己吃的白米饭,还真没有考虑味道是否香浓,仅能分辨饭的软硬,这简直是对匠人精神的不尊重。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原来“煮饭仙人”已经定居北京,并且致力于寻找中国最好的水源来做饭,终于找到了某夫山泉,并声称“好水才能做出好饭”。
这种一看就是商业广告的调性,让人十分困惑。尽管作为广告宣传没有任何毛病,但是一直以来,日本的“工匠精神”给国人的感觉都是高大上有仪式感,并带着点严谨和崇敬的味道,不能沾上任何铜臭味。
如今,“煮饭仙人”在北京发布了“银饭”的标准,并举行银饭品牌的发布会,看样子是在商业化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煮饭仙人”的中国梦暨2016年银饭品牌发布会这并不是坏事,能传承煮饭的手艺,又赚到钱养活自己,可以说两全其美了。从商业角度来看,老人确实很敬业,即使是赚钱捞金,但是举手投足间都有“仙人”典范,塑造出一个成功的形象。
诚然,用复杂工艺蒸出来的饭,会比电饭煲煮出来好吃,但是这其中的差距,只是时间和人力成本的投入多少而已。
煮好饭是需要精湛手艺,但是媒体能不能别总是上升到“工匠精神”的层面,甚至代表成一个民族严谨认真的特征?很明显,这是对工匠精神的错误理解。
只有致力于把某件东西做到极致才是工匠精神,所以科技的更替才会日新日益,拉高人的求知上限;所以工厂的流水线操作才会不断优化,提高效率,提升人民生活品质的下限。
如果将“工匠精神”强行和仪式感联系起来,那只是自我沉醉的中二表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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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特别喜欢编造各种夸张的头衔,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绝不仅仅体现在“煮饭仙人”四个字上。
在美食领域有各种神出没,如“寿司之神”小野二郎、“天妇罗之神”早乙女哲哉和“鳗鱼之神”金本兼次郎。
“寿司之神”小野二郎在日本对外侵略的年代,诞生了各种“雷神”、“日本第一兵”、“恶领主”、“名将之花”和“青鬼”,欲与漫威英雄试比高,就连织田信长也被称为“第六天大魔王”。
民间还潜伏着数目繁多的神,有“陶器之神”安藤雅信、“经营之神”稻盛和夫、“推销之神”原一平,更不用提各种“几千年、几万年一遇”的绝世美女了。
国内的张继科和马龙也不放过,日本电视台曾给张继科取名“帝国之绝凶虎”,马龙取名为“帝国之破坏龙”,充满着浓浓的日式中二风味。
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在播放海贼王
以此类推,既然做米饭的老人都能称为“煮饭仙人”,那么袁隆平就是“水稻天尊”,屠呦呦是“青蒿之母”、杨利伟是“飞天圣祖”了。
还有那些在街边做了几十年大饼、麻辣烫、炒粉的阿伯阿姨,简直是神仙的化身。他们在各自领域都达到了工匠级别,丝毫不逊色于任何的专业大厨。
有人会不屑,这怎么能比?神户牛就是最好吃、“银饭”最与众不同,神寿司就是顶级的美味,还有诸如阳澄湖大闸蟹、神户矿泉水或者82年的可乐,你说最美味都没问题,毕竟个人口味不同。
但是真想较真,就请舞台灯光摄影师就位,公开进行双盲测试,看看在十几碗米饭中,你是否能吃出“银饭”的味道。
事实上,这世界上有太多“庸俗”的人,就是吃不出普通米饭和“银饭”的区别,也无法理解加持在米饭上的仪式感,这真的很正常。这跟是否中产阶级、是否懂文化、是否懂礼俗、是否懂欣赏,没有任何关系。
因此,日本媒体总是打着“工匠精神”的商业幌子,暗自宣传就差不多了,但是总有跪久了的国内媒体,非要痛心疾首,摆到民族性对比的高度,并标榜“这是中国人所没有的工匠精神,值得向日本学习”,就太恬不知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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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究一下,为什么日本会产生如此独特的文化现象呢?这和日本文化强调生活的体验和感受有关。
每个人对食物的感受都差不多,酸甜苦辣总分得清,但是日本的国土狭窄,资源贫瘠,所以国人会特别珍惜享用到的物品,并赋予它一种虔诚的“精神力量”,用仪式化呈现。
当日本人把这种细微的体验放大后,触觉会敏感起来,在某种程度上产生共鸣,也就是“崇物”。他们会不断地创建典故和文化,完善这套宗教仪式。
最后,他们不仅感动了自己,还将这套矫揉造作的宗教仪式灌输出去,附上庄重而神圣的步骤。这样一来,不懂仪式感的人就会自惭形秽,仿佛暴发户走进北大图书馆一样,低下高贵的头颅,并虚心地接受文化洗礼,好“净化心灵”。
本质上,这就是一种营销手段,在国内早被用烂了。有一些打着“国学大师”幌子的骗子,如果只是解读古人文字,那样太浅显了,也镇不住人。只有通过玄而又玄的心灵引导(如灵修、鬼神论),才能让目标人群主动“沉醉”,并乖乖掏钱。
此外,日本人的宣传包装会塑造得高大上,准确地抓住中国人的阶级浮躁和焦虑心理,并输出大量打着“工匠精神”的商品,赚取“工匠税”,如智能马桶盖。
日本的这种“工匠精神”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进入了偏激状态。即使在公开场合鞠躬致歉,也要遵守严谨的工匠精神,表情是否做到位,眼睛是否要闭上,在什么场合需要鞠躬多少度,都有严格的考究。
日本人的耻感文化:道歉、鞠躬太过注重繁文缛节,只重其形不懂其神,只会将最本质的东西丢掉,如诚信。
前段时间日本企业被集体爆出质量问题,如“高田安全门”、“三菱油耗门”、“神户制钢数据门”、“斯巴鲁质检门”和“东丽轮胎门”等。
其中神户制钢的钢铁造假持续了十年时间,涉及全球200家企业,不少美系和德系汽车也纷纷遭殃,引起的安全隐患极其严重。
神户制钢的高层领导学到了东京电力公司的精髓,刻意隐瞒事故,等到最后棺材板终于压不住核辐射了,才跳出来开发布会,并鞠躬道歉。
在日本,道歉文化成为“工匠精神”的一部分对于日企来说,没有什么是鞠一个躬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鞠两个。这印证了中国的一句古话:筑大恶而行小善,是为伪善。
4、在中国这片广袤大地上,从古至今都不缺工匠精神。
车洪才教授从1978年开始,一直到2014年,完成了《普什图语汉语词典》的编纂,一共200万字。
这36年的时间,除了车洪才,没有人还记得有这样一项国家任务。
36年编词典,只为一个承诺60岁的王震华,耗时10年,不用任何钉子和胶水,历经10万多道步骤,一共7108个零件(最小零件仅有2毫米),用全榫卯结构复刻了天坛祈年殿:
天坛祈年殿在三年时间里,老王用便宜的二手钢刀,制作了300多把特制刀具,有宽度1.5mm的燕尾槽刀具,有最细仅仅0.8mm的刀头。
他用这些自制设备、二手钢刀,做出了误差正负在0.01毫米的高精度模型:
各式各样的自制刀具有一次老王要做2000个零件,做到第1800个时,刀磨断了。为了作品的完美,老王毅然决然把前面零件全部报废。
“再磨一把刀,不可能一模一样,报废零件全部烧掉一个都不留,没有半成品只有成品。”老王对作品的极度执着和追求,恰恰是工匠精神的典范。
各种零部件堆满桌子天坛的每扇窗户上都有雕花,这些窗户可开合,即使是小小的一扇门,也是由8个以毫厘计算的零件拼接而成的:
十年时间,老王一共做了三个天坛模型诸如《我在故宫修文物》、《了不起的匠人》等纪录长片里,都记载着各种匠人的事迹,许多非遗传人,默默地继承老祖宗的失传手艺,那都是一代代凝结下来的精华,这才是真正的匠人精神。
我们宣传这种精神,是想学习别人长处,来提升人民的美好生活,而不是崇洋媚外,丢失了自身的尊严。
因此不要再傻傻地跑去日本买中国制造的智能马桶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