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之下
兰亭之下
去年暑假有幸去了一趟浙江。杭州西湖,绍兴鲁迅的故居,似乎是必去之地,实际也真跟着众人在热浪中挪步;暑气、人气都无法让我有逗留之心。自此对“名胜”有了敬而远之的惧怕。
乘车去暂住之地,路见一“会稽山”方向路牌,想起《兰亭集序》,这样一篇短文诞生的“饮酒”之地,能留下什么呢?去看看?怕再遇众人和暑气,不去,似乎会留遗憾……
第二日终于磨蹭到正午,暑气不盛,便于出行,心中惦念,辗转乘车来到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路边碎石堆叠,似有兴建的痕迹,但“兰亭”在哪?周围也无一个可问的人。好在,今日无甚牵累,只与友人两人前来。不妨随处走走,从容自在。
不过百步,就见一片描摹竹林七贤的“古人”建筑群;再走数十步就到了“兰亭游客中心”;买了票,终于走进“兰亭”,得见真身。
“亭”已不单是亭,而是一片“大院子”,左右各有岔路,习惯向右,倒未左右为难。
居然看到了当年的“流觞曲水”之地,脑中自然跳出那几句“永和九年,岁在癸丑……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只是被古画限制了想象,以为一片开阔之地,众人坐在水边,饮酒,诵诗。现实中却小了许多,只占了这一大片院子的一隅,还另用竹篱拦了起来,旁边有“解说牌”,付费可进入体验“流觞曲水”;想要附庸风雅一回,与友人遍寻,不见可“付费之处”,只好坐在外栏石凳上,想象当年王羲之的雅兴。
公元353年,正是东晋永和九年,让人记住这个年号,实在得益于“王羲之”;因为拥有这个年号的帝王,2岁即位,“永和”用了12年,王朝经历了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却从未“和”,何谈“永”;改号“升平”之后;也未换来平静;五年之后病逝于宫殿之中,享年19岁!
同一时期,神州大地共存有15个政权,15个年号,即使“历史系”的学生,也说不全名称吧?而况他人乎?
国内战争频仍,割据混乱;然而353年敦煌莫高窟却开始了建造。
这算不算一种巧合,遥远的西方同样经历着类似的命运,混战。抱歉我不是“历史系”的学生,我说不出是哪些国家,哪些帝王。却记得“拜占庭美术”在这一时期,大放异彩;它因其炫耀帝国的强大和帝王的威严,而备受政权推崇,又因色彩绚烂,装饰华丽,而遍布宫廷,教堂。
与“壁画”、“镶嵌画”浓墨重彩不同,王羲之与友人“会与会稽山阴之兰亭”,面对辽阔的宇宙,暂时忘却了“时局之忧”,“畅叙幽情”,作诗数首;并由他挥洒淡墨所做之序。时至今日,仍为人传颂。
同名史册的是不甘折腰,最终复得返自然的陶潜。
通晓音律、“和”于天地的嵇康;可惜《广陵散》终成千古绝唱。
史学家干宝的史学著作《晋纪》早已佚失;而记载神奇怪异故事的小说集《搜神记》,却远播后世,成为有影响力的著作。
“现在出现在各位面前的就是御碑亭了,据说是康熙皇帝亲自书写,并刻印;内容则是《兰亭序》的全文。而碑帖的背面则是乾隆皇帝所作《兰亭即事诗》,落款乾隆御笔……”;被导游的喇叭声吸引,想在这偌大的院子里理出个头绪来,也是费事,于是暂混于其中,默听讲解……
《兰亭》作为一副书法作品,却因历朝历代的帝王喜爱,而逐渐发展成一种文化现象。其中尤以唐太宗最为痴迷,喜爱,不惜采取各种手段,终骗得手中,“宝惜者独此书为最,置于左侧朝夕玩赏”;“玩之不觉为倦,览之莫识其端,心慕手追,此人而已”。随着帝王薨世;《兰亭序》真迹也就“茧纸藏昭陵,千载不复见”了,这似乎成了它必然的归宿。
或许在建造者眼中,无论刻在石上,还是写在本上,其价值远不如“御碑帖”的价值高,不仅全国各地名胜,“御碑帖”林立;视角也是最开阔,最好的。这院子就是其中一个了,“御碑”占据了较中心的位置。
“御碑帖”旁边便是临池十八缸,那个大大的“太”字,却是王羲之的儿子献之的故事了。旁边有许多可用水书写的习字板,供游人尽兴。我没这雅兴,和友人,悠悠漫步到别处。脱离了导游的队伍。
前方似别有洞天,有风吹过,有流水的哗哗声,快步走来,果然视野开阔许多,仅有一座长廊供人歇息。廊下“清流急湍”;廊外“崇山峻岭,茂林修竹”;不觉游目骋怀,亦可乐也。
千年之后,浓墨重彩的拜占庭美术,被风格更加诡异、形式更加多变的“哥特”、“巴洛克”替代;莫高窟的壁画被风沙掩埋,得以保全其“色彩”。《兰亭序》的真迹该早已化作尘土。
然而后人摹本、临本、拓本却不断涌现,仅唐一朝就有七个版本;尤以“冯承素摹神龙本”最为著名。从宋至明,先后有20多家收藏,刻印“宣誓主权”;可到了明,收藏家项元汴,一人在《兰亭序》引首、前后隔水、骑缝,钤章五十多枚,其疯狂之举,为名乎?似留名。
又过了近千年,敦煌壁画得见天日,却也吸引了觊觎已久的“考古学者”们,他们利用各种手段,终究掳走了“飞天”;壁画因不堪日的照耀,逐渐退了颜色。
《兰亭序》却又多了许多摹本、临本、拓本;并似有一直增长之势。这一王羲之酒后尽兴之作,可曾想过有今日盛况?“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敢于斯文。”已给出了答案。只是当年跳脱“清谈”,感慨时事的内容;却被“天下第一行书”的形式掩盖了。该喜?该悲?
在廊下吹了半日风,起身走向长廊的尽头,一栋古雅的阁子,兴致遂起,走进,却是给人刻章,题字的房子,想想因书法而起的院子,自然要聚集些以此为营生的人,也在常理,只是我和友人没有这兴趣,略作停留,就急急出“阁”。
出来是一片茂密的竹林,近在眼前的“茂林修竹”,不免多看两眼,却有了意外的发现,竹身似有“刻印”,细辨之下,多为“某某到此一游”,深入竹身,特别惹人注目,想是院子建立之初,书法家云集,游客也云集于此,虽无上台献墨宝的机会,在此献了,倒更容易留名千古了,然竹子要生长的,被生长而撑开的字迹却变得丑陋不似最初了。想想当时熙熙攘攘的场景,遂失了尽读竹上所发表文字的兴趣,穿过竹林,继续前行。
“兰亭书法博物馆”赫然眼前,走进,是另一片天地,兰亭的故事用现代科技进行了重现模拟,讲解的比导游更详细。不同时代的书法摹本,摆了两层楼;而我早已累的失去了兴致,只和友人坐在大厅吹空调,遥望着零星用现代机器自助购买旅游纪念品的人。
走出博物馆,寻来时路,终于到了进门未走的左边,原是“鹅池”。却不见白鹅,大概是在桥沿下躲凉。甚是遗憾。
可惜这里不是出口,出去,需穿过旁边“纪念品”长廊,到了旅游之地,买个纪念品,真是再平常不过的了,况此刻游人稀少,还便于挑选,然而终因一趟走下来,却从兴致浓厚,终变得寥寥,不曾看一眼纪念品,径直出了院子。
闲坐、闲行、闲看、闲想,不觉勾留半日,正踌躇不知有何车可回,徘徊在车站牌下,查看,被一急切的司机强行劝上车,“这乡下地方,很难有车的,这可是今天最后一趟车了,不管你去哪里,总是要离开乡下,去市里的,先上车再说……”待弄清我们的方向后,才知真是劝错了人,原来确为两个“乡下”人,要去另一处“乡下”。好在条条道路通“罗马”;到市里倒车也容易些,就一路算着站数,详细告诉我们,如何回程。不觉为他的热心感动。
《兰亭》因德?因功?因名?而享盛名?吾不知也。只是因发展旅游经济而建的院子,在暑期这样的旺季,鲜少有人来,于兴建者当是意外。
回到住处,天已墨色,仰望苍穹,似有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