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上的一抹乡愁
在大都市里生活久了,偶尔还是会忆起家乡的某事、某物来。
很早就一个人离开家乡独自在外求学的我,天生适应能力极强。我从小就一心想着远离我那穷山恶水的家乡。如今慢慢的在这里扎根了。总以为真的离开大山了。谁知竟还是抵挡不住几个果子的诱惑。
自认为并非是一个食力派(吃货)的我。看着这些年和我一样在外生活的同学、同事时不时都会收到一些家乡寄来的时鲜产物。我却根本不会想到,请家里人寄点什么家乡的东西来尝尝。
可细细想来吃才是最能让人忆起故乡和缓解乡愁的。就好像有人说“野生菌”就是云南人的一抹乡愁,不过我倒是对那山珍不是很来电。
使我惦念和回味的只是家乡的一种水果而已,而且它实在太普通了。在我的家乡随处可见。
它仿佛对海拔和气候条件的要求都不会太高。气候炎热的河谷地区、温暖的半山腰、甚至是带有浓浓寒意的深山里。都能见到他的踪迹。
以前从未在意过它的生长环境,现在仔细想来,说它是最为坚韧的果树也不为过。它通常树干挺拔,枝叶茂盛。有人为栽种的成片的,也有荒野里悬崖边野生的,我最喜欢的是房前屋后三三两两立着的。
每到了冬天,大部分植物或是光秃秃只剩枝桠。亦或是枯黄一片,满目苍黄寒风瑟瑟的荒野里。唯有它安静的在那里站着,叶子照样是深绿色的,丝毫不畏惧冬日里的残酷现实。
雪天里,纷飞的大雪厚厚的压在它的叶子和枝干上,嫩黄绿色的新芽也把白雪托举得高高的,白的绿的交相辉映,好看极了。真的会有心旷神怡的感觉,现在想想都会醉了。
我想第一次看见碧蓝的大海的人们,所感受到的也大抵不过如此吧!
它真可谓是我们整个大盆景里最美的点缀,见了它你就不会觉得冬天有多么凄凉了。
它就是我家乡的枇杷果树。
枇杷总是秋末时开花,寒冬里就会挂果了,过了春节,树上的青疙瘩就一天大似一天。它们团团拥簇,耸立在树的最顶端。这还算是含蓄的了,它们蓄势待发,预备着华丽亮相。
春天就要完了,枇杷果再也憋不住了。一进夏天,它就从青涩变成柠檬黄然后成金黄的了。绿叶的映衬下它们毫不掩饰自己,尽情的释放出诱人的光彩。目空一切,骄傲得过分。
你一看见它,就会不自觉的口水都要溢出来了。柠檬黄的枇杷吃起来是酸酸的还伴着一点儿涩味。要是牙口不好的话,吃上一个感觉整个牙齿都酥了,要掉啦!只有到了金黄色的时候,吃起来才是最棒的。摘下一个快速的剥去它的外衣,“黄橙橙的果肉像是刚泡过温泉的杨妃,水灵得都不敢用手去掐”。塞进嘴里甜得要命,浓郁的果香久久都不能散去。
“一旦尝到了这番滋味,就会像鬼抓手一样的不停地往嘴里送”。
我年事已高的祖母也极其爱吃这种果子,有时我们能吃下去的酸酸的,她也敢吃。
小姑姑家枇杷树特别多,整个山头都是,那些树大多都是自己繁殖的。一年四季基本都没有去管过它。因为她们那里海拔要低些,成熟的时间就比我们自己的要早很久,每年姑姑也都会指定一棵最好的,待它熟透了,要么亲自给祖母送来,要么是叫表哥他们送来。
那个时节我们也常去姑姑家的。去时两手空空,回来时总是大篓小框的黄灿灿的果儿。
祖母每每收到这些枇杷果,总也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吃。必须每个家族成员都要吃到,她才安心。
父辈们哪里好意思,都知道那是孝敬她老人家的。可不管怎么劝,祖母也是不依的。要是谁没有吃到,她便想方设法的挨个送去。这可是我们晚辈担待不起的。无奈父辈们只好跟她说:不肖挨个送,我们自己来吃吧!
于是一大家子人,都以祖母为中心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摆着龙门阵(聊天),分享着果实。
我们家老老少少都有一个默契,那就是谁拿到个儿大的,都会自觉放到另外一边。“就连几岁的侄子都会说:这个好!我要留给老祖宗吃”。
祖母见状总会笑着说:你们只管吃嘛!留这些做什么,我一个人吃得起好多!
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笑不完的声音。尤其是祖母,看着我们欢愉的吃着,可比她自己吃,还要笑得开心。
后来我到镇上读初中去了,因为离家有三十里路。所以只能每周回家一次。若是祖母得了枇杷,她总会悄悄的包上一份藏在装玉米的大木桶里。周六我回到家中,她便去取出来给我。那时我接了枇杷,最喜欢找一个平坦的树荫下,放两个小板凳。我和祖母就坐在那里。我通常会先剥两个好的给她。可她总会说:你快吃嘛!不要管我。我们在屋头(家里)天天吃。你在学校一点也吃不到。我只是笑笑……等她吃了,我才开始吃。
那时我很喜欢和祖母摆龙门阵(聊天),也故意找些话题来引祖母讲各种事。
她那时已经八十多了,耳朵不大好了。时下的新鲜事她多半听不大真切了。所以跟我讲的多是以往的旧事了。但在我听来却比小说还要精彩。
我们也总会被外人所羡慕。那时的场景多年后的现在,也都记忆犹新,回想起来心里总是热热的。只是如今还想有那样的日子,却再也不能够了。
儿时外婆家田埂边也有一棵小盆粗的枇杷树,可能是水分充足的缘故,长得比别家的都要好。六七岁的我们道行还不够,大人们又不准我们搬梯子去摘。枇杷成熟时我们只能在树底下打转转(绕圈子)。
眼看着这么多诱人的黄果果尽都是别人家的一样。
实在把我们逼急了,我们便会偷偷的找来竹竿。奈何力气太小,通常是把枇杷果打得汁水四溅皮开肉绽的,总也不见它整柄的掉下来。真是又生气且心疼,无奈我们只得放弃。
终于有一次,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就我们几个孩子看家护院。
屋前那家的大哥哥,带了一个朋友来跟我们商议说他们去摘一点枇杷好不好?到手了多分给你们一些好的。只是你们不能告诉你家大人。可把我们乐坏了,总算是逮着机会啦!当然是兴奋的同意了。
他们迅速的上了树,不慌不忙的在树上挑选,心无旁骛的吞咽着。完全忽略了树底下我们的存在,我们不乐意,便对他们大叫,他们无奈,“只得像猴子一般在树上耍着我们,问我们要哪一柄?我们总是挑离他们最近的最好的,不停的跳着,指着,嘴里嚷道这个呢个的。他们很和蔼的说:来了你们接好,掉下来的却是最小个的或者是他们嘴里吐出来的枇杷籽儿”。
偶有心情舒畅时,他们也会丢下一两个稍好一点的。
我们无法,为达目的只好甜甜的尊敬的叫着他们,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们吃腻了,满满的兜了一衣兜,猴儿似的一溜烟窜回了家中。留下泄了气的我们。还是在树底下盘旋,嘴里愤怒的咒骂着。真不知道那时我们的心里阴影面积是多少?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种果树,院里院外都让我种得满满的,其中最多的当然是枇杷。一来因为我喜欢吃,再则是因为它特别容易活。
那时家里在改造屋后的一片树林。父亲把那些大的成材的树砍伐了。我与母亲便把那块地盘整理出来。
因为林里有两棵大枇杷树,所以遍地都长满了幼苗。那时是大雪天过后,我选了一株最强壮的苗,把它种在了壁矸边。
听父亲说雪水是最滋养植物的,我便跑到背阴处收集了很多白雪。把种好的小苗底部包裹得紧紧的。
父亲笑我说:你定根水都不浇,还堆这么厚的雪,看把它冻死了。
我回说:你不是说雪水最滋养了吗?不管它就试试吧!兴许它会活呢!
它果然不负我所望,没几年的功夫就挂果了。去年回家时它长得十分茂盛,差不多有两层楼高了,结的果子也格外的多,遗憾的是时至今日我都还没尝到一颗它身上的果子。
看着随处可见的那些小枇杷苗,便可想到那时人们累了,摘上几个枇杷,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休息。离开后,吃剩下的枇杷籽只要粘着泥就会发芽,将来一个不小心就又要结果了。
这个时节正是枇杷成熟的时候,我好想再尝尝儿时的那种味道。为达目的,我就在网上下单买了些枇杷。这还是头一次在网上买水果呢!
到手的枇杷比我们那时吃的大很多,有些跟鸡蛋大小差不多。颜色也极为诱人。可吃在嘴里却让我大失所望。“只觉得淡淡的不很酸也不很甜”。大抵是今天的枇杷都是催熟的吧,也有可能是转基因的。再就是可能我把儿时的那种滋味记错了。
这时节遥想我的故乡,太阳正盛的时候,我的侄儿们应该会捧着几个枇杷。端了小板凳和我的叔伯们一起在树荫下玩笑吧!他们肯定还在谦让那个儿大的枇杷。也不知道婶娘们见小侄儿吃那黄灿灿的果子,会不会也笑得那样欢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