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新教师手记六
天黑就睡觉。
2019年6月11日初稿 8月14日晚定稿
中午一如既往地等娇娇下课去学校食堂吃饭，听说是吃榨菜炒肉和豆芽。到食堂的时候，一桌已坐满，还有一桌坐了几位男老师。我打好饭菜，坐在中学一位男老师旁边，见我们姗姗来迟，他突然调侃道：“第四节课没课现在才来吃饭的人脑子有点不太灵光哟。”我听成“第四节课下课来食堂吃饭的人脑子不太好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娇娇第四节课是有课的，我还指着娇娇说，“这有一个！”
男老师说的话不无道理，学校老师不下四五十人，第四节课有课的老师占少数，劳累了一上午，不少老师会提前去食堂报道。天气热，风扇是避免不了要开的。风吹一吹，菜再晾上一晾，等中午十二点来了最后一批吃饭的人，往往是冷饭冷菜，好在不是每个老师每天都有第四节课，语文数学英语老师轮流着掐点来。
吃饱喝足，准备去班上喊一个学生来办公室拿英语报纸去写。走到教室窗户那，看见班上的几个男生围着文小慧，脑袋靠着脑袋，拼成一个圆。又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我心里正疑惑着，他们看见我像惊弓之鸟，四处“逃散”开了。我环顾一周，瞧见了罗小鑫同学，便在窗口叫他出来拿英语报纸。
准备回办公室，我越想越不对劲，什么东西那么好玩，于是我悄悄返回看了一眼，他们又一窝蜂的低头凑在一起，看的很起劲。我在教室外问：“什么东西这么好看？”文小慧仿佛手被烫伤一般把手里的东西扔进课桌的抽屉里，有些心虚的坐在座位上。娇娇这时顺口说了一句；“不会是在玩手机吧？”
我是不相信的，学校三申五令不能带手机来学校，况且还有两天他们就要小考，这种关键时候怎么可能会有学生带手机来学校呢！肯定是看什么漫画书之类，我走进教室，来到文小慧面前，询问她；“看什么呢？”她的眼神避开了我，不太对劲，我赶紧弯腰低头往抽屉里寻找“罪证”，一部红色外壳的手机正侧躺在她的抽屉里，还亮着屏。
这部手机的出现令我错愕不已，我把手伸进抽屉里，拿出手机，同时从心底生出一股失望感。最不可能的可能竟然发生了，我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不想把事情弄大，冷着脸，对文小慧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先一步走出教室，她用沉默对抗着，一动不动，使我的语调高了一些；“要手机就自己来办公室拿。”
我往前走，用余光注意到她跟着我走出了教室。
文小慧在我看来，是一个性格比较内向的女孩。在课堂上从不主动举手回答问题，点她名字，她回答问题声音也比较小。但是大家一起读英语时，我总是能听见她嘹亮的读书声，那个时候，我很满足。上次家访之旅，本来她也在其中。但是只有文小慧在家，没有看到她家长。再次上门拜访，她躲了起来，连带着家里的电动车消失不见，让我措手不及。
此刻文小慧已经在办公室站了五分钟，微低着头，她扎了一个低马尾，额头的刘海长了，一绺一绺的垂下来，遮住眼睛，我看不清她乌黑的眼珠，只见眼眶红，像是有泪要滴落出来，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她将近一米六，站起来比我高，她的身体紧绷着，抿着嘴角沉默了许久。文小慧以这样的姿态提醒我，她已经进入了青春叛逆期早期，情况不会那么好处理。
“文小慧，这是谁的手机？”我举起手机，正式开始发问，“是你自己的吗？”
然而只有沉默。
“文小慧，我现在是好好的跟你说话，你说清楚，这部手机还能拿回去，再不说等会手机直接扔掉。”我看着她，长时间的等待也在磨损我的耐心。
她什么话也没说，在我准备继续“施压”时，文小慧从嘴里挤出了三个字：“妈妈的。”
“那你妈妈知道你带手机来学校吗？”我不再看她，低头看着这部手机，我怕看见她流泪，我不忍心说下去。
文小慧静静地摇摇头。
“你把手机带来学校，你妈妈不知道，万一她要用手机联系别人，发现手机不见了，还以为被偷了，肯定会很着急，你到底怎么想的？”我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一位妇人焦急地到处找手机的画面。
文小慧又一次沉默了，我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怒火，声音变得急促：“不能带手机来学校，老师也天天在班上说，你有放在心上吗？马上就要小考了，还有几天可以冲刺一下，背背作文，读读英语，不好吗？”
“手机有那么好玩？这是你的手机吗？那是你妈妈辛辛苦苦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对现在的你来说，手机的弊大于利……”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我把自己能说的说了一遍。
随着科技的发展，家里有手机是再正常不过的，有些家长甚至会给小孩配手机。想到自己小时候，漫山遍野的跑出去玩，现在的一些孩子拿到手机就是命。他们对手机的依赖不少于大人。尤其是孩子的自控力不强，玩手机游戏容易上瘾，分散学习的注意力。
不再多说，和文小慧要了他爸爸的手机号，我打电话给他爸爸让他来学校拿手机，那会文小慧的爸爸还在吃饭，听到这件事情从家里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文小慧看见爸爸推开门进办公室的那一刹那，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喷涌而出。
“我们这种打工的更知道读书才有出路，一个女孩子不会读书只能去打工，像我和她妈妈一样，有什么用呢？”文爸爸大概四五十的年纪，双鬓有白发，站在文小慧面前苦口婆心地劝说。
“她在家也会经常玩手机吗？”介于文小慧把手机带来学校的行为，让我不禁问起她在家的情况。
“会哦，岂止是玩手机，放学回来天天和她妈妈打架，抢手机玩……”文爸爸的话再次令我大吃一惊。
这看起来挺淑女的一个女生在家里这么狂妄吗？我看了看文小慧，她低着头哭，不出声，是默认还是不想辩解？
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文爸爸后续又说起自己的女儿在家不收拾自己，不愿意洗头等等，我已经不忍心听下去了。
“文小慧，在学校在家要一个样子，不能在学校装乖，到了家里就不尊重父母，女孩子要讲卫生。手机我让你爸带回去，马上就要考试了，这两天收收心，不要玩手机，我会打电话监督你，等会回教室，调整一下情绪，上课好好听讲，听到了吗？”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正经，人民教师的力量在我小小的身体里积攒着。
文小慧点了点头，走了出去，我和文爸爸走在她的身后，“您在家教育她的时候注意方式，现在的小孩子比较敏感，平时多关注一下她的学习。”我怕因为这件事晚上文小慧会被文爸爸一通臭骂，给文爸爸提个醒。
“知道，麻烦您了，老师，在学校多关照我女儿。”文爸爸的神情中透着无奈，眸光深处似乎还有光的影子。
一通告别之后，我坐回办公室。心中感慨万千，这已经不仅仅是学校教育的问题了，家庭教育，学生的心理健康，成长环境……它们都不是孤立存在的，环环相扣，影响着孩子的一生。
我能做什么呢？一次次的正面说教对他们能不能起到作用？我这样处理事情的方法是对的吗？我不知道。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学生会亲自告诉我答案。
这个答案不唯一，但我现在却试图把答案固定成一个模样，如此，作品才会赏心悦目。
可笑也好，叹息无知也罢，教育的路从来都不止一条。
完
文章中学生的名字为化名，六月的文，拖到八月来补完，现在再看，想法和之前又不一样，这篇文就当做是新教师手记的完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