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木随笔 | 琉璃姬：讲一个故事

▎囚与兽

从前，有一个叫工字囤的地方，那里建有一座巨大的城堡，整片大陆的物资都囤积在城堡中，城堡中的居民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留着统一的发型，说着统一的礼貌用语，认知统一的事物，他们准时睡觉，准时吃饭，准时工作，准时聚会，准时恋爱，准时生育，准时生老病死，也准时接受领主的物资分配，居民生活在机械式的规制中，如果有人不遵守规则，或者因为失误而没有达到城堡中的标准，扰乱了社会秩序，就会遭到逮捕，问责。问题严重者，将会被赶出城堡，流放到城堡外的兽人丛林中去。

居民A今年三十岁，已超过法定生育年龄，由于生理性缺陷，她没有生育能力，丈夫举报了她。

居民B今年已经七十二岁，超过法定死亡年龄，他也曾尝试过自杀，却因为胆小，害怕疼痛，自杀未遂，邻居举报了他。

在工字囤，不育是重罪，生育是妇女最光荣的使命，起初，机构将她停工，停止分配物资，在尝试各种医疗手段无果后，领主决定将她驱逐出城堡去，而对举报她的丈夫进行物资奖励。

在工字囤，老而不死也是重罪，人活到法定年龄，就必须死亡，将社会资源留给其他身强力壮，能够劳动的居民，这里的人活到七十岁还没有死，都会想办法自杀，不成为社会的累赘，不活在人们的恶意中，这是领主灌输给居民的道德观。

尽管工字囤的生存环境如此严酷，却没有人想过离开，因为外面的世界更加险恶，他们从小就被灌输标准统一的知识与认识，对规制社会有强烈的依赖感，每个居民都性情温顺，每个居民都认为按月准时分配物资，是衣食无忧，最安全幸福的生活。

在这里，愤怒与怀疑是一种不道德，是有罪的。

而工资囤外面的丛林呢，是一个没有规制的世界，那里物资匮乏，野人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裤衩，他们吃人，拉帮结派，尔虞我诈，见利忘义，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凶蛮嗜血，也被城堡中的居民称为兽人。

工字囤的居民被驱逐到兽人丛林中，只有死路一条，他们长期遵守统一的道德准则，在没有道德，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就像羊入虎口。

因此，驱逐出工字囤，意味着被野人残杀，意味着被判了死刑。

丛林中也有各种各样的部落，部落里的贵族每个月向兽人征收掠夺而来的资源，进贡给工字囤的领主们，博取权贵们的欢欣，以图早日破格被吸纳进城堡中去生活。

在他们看来，衣食无忧的城堡中，即使不自由，即使七十岁就必须死，也比终日为生存奔波，相互竞争，掠夺，人吃人的世界要好得多。

由于资源匮乏，丛林中的兽人越来越少，他们大部分死于相互掠夺资源的互害与争斗中，少部分最为强壮与幸运的兽人离开了丛林，被吸纳为城堡中的居民。

工字囤的居民都认为，野人丛林就是自由，自由是有害的社会，是人吃人的世界，是不允许弱者生存的恐怖，没有规制的生活简直不敢想象。

而他们都不知道，工字囤的领主来自另一片大陆，那是一个更为繁荣的城邦，那里的居民衣食无忧，自由自在地生活着，领主的真实身份为殖民者，他们将城堡里的囚民与城堡外的兽民创造出的资源，源源不断输送到那个繁荣的城邦去。

                                                          2022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