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令连载故事天马行空

麦地

2020-03-16  本文已影响0人  林建明

去青浦,从华重公路左拐上赵重公路,本来可以一直穿过闹市上北青公路的。在重固大街遇上一辆集装箱车丢头,等不及。右拐上了重固老街,朝西出了镇区到了乡下。

转个弯,就见到了那片稻田。

去年初冬我也从这里走过,所以路没有走错,只是多绕过弯而已。那天经过时,正逢几台收割机在收割稻子,这些家伙喘着粗气朝前趟过,身后的稻禾就低了一大截。一趟趟,一溜溜,几个圈子下来,一块田很快就剩下半截稻桩傻傻地立在田里。

现在路边稻桩依然隐约可见,还泛着些许黄色,岁月的步子似乎很慢。眼下麦苗正悄悄地拔节,撒播的麦田也分不出沟和垄,满眼只是一大片的绿,挨挨挤挤,密得像蓄满了的一池池春水,微风中卷起一层层的波浪。

站在路边,惊动了两只野鸟,扑棱棱飞过,划出了两条波痕。心,也荡漾起来。

老家田少,种麦子的地方叫麦地。

麦种下地前,一块块都是深耕细作的,每寸土都被铁铧犁掀翻过,铁耙齿碾轧过;每一行沟,每一只宕都被铁锄精心计算勾勒出来的,每粒种籽都从老农的指缝间汩汩流出,如时光沙漏,滴下。

这样的麦地生出来的麦苗一行行,一颗颗,一块块,一片片。如墨斗弹出来的线条,有棱有角,有模有样,如果说这是一幅幅画,也毫不为过。

清明前后,绿色夹杂些许金黄是老家土地上的主色调。大片的绿围合着村庄,围合着大河,围合着沟渠,浩浩荡荡,无穷无尽,直到涌向遥远,连接上群山,天际。

那种盛大,恢宏的气场如海洋,如浩瀚的天空,将一个个村庄衬托成波涛汹涌中的大大小小的岛屿。那种美,那种色调怎么会褪色呢?

大地似乎在日渐抬高,小路被踩得趴下。路上行走的庄稼人像是在河水里游走。

这样的麦地,我们年幼时就进去游过泳。麦苗和我们差不多高,修长的绿叶飘舞着,撩得脸痒痒的。我们斜着肩,手拎着大茶壶,虽然知道里面只不过是凉白开水,但辛苦的母亲爱喝,一接过,人就从麦浪中钻了出来,像一头鲸,大茶壶的水从那鹰勾嘴里流进了母亲的喉咙里。

母亲喝水的时候,我的眼光就在麦浪中寻找乔麦。这个时候的麦苗最漂亮,修长的杆子,每一株的顶梢开始鼓涨起来,像有了几个月身孕的女人,在风中羞羞答答的样子。乔麦也跟着怀孕了,这些家伙狡猾得很,长得和麦苗一模一样,只是衣着带些灰白色。我们拔出细细嫩嫩的麦管做麦哨。“滴滴滴”,声音也是细嫩细嫩的,它吹不走粪水的臭味,也吹不走泥土的气息,却让幼小的心灵随着哨音在麦尖上打滚。

到我能割麦时,家里已分到了土地,这个时候才发觉,那一粒粒如泥土色的麦子收到家里是多么的艰辛,那一捧捧的面粉,一只只的馒头,一碗碗的手擀面来得是多么不易。现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诗情画意。麦子从头年秋天的种籽下土,经过一个冬春的漫长生长期,到来年初夏的成熟期,和哺养一个孩子似的,需要多少次的精心护理,等到麦苗渐黄虔诚地弯着腰,麦穗低垂着头颅,一如诚实的庄稼人时。那一支支的麦芒就是一根根的钢刺,扎在收获人的脸上、胳膊上。

也扎在我柔弱的心灵上。

我挥舞起的愈来愈沉的镰刀,似乎割不尽面前的烦燥,大颗大颗的汗珠挥霍不尽心头的忧郁。挑麦把,挥动着不缺少肌肉的胳膊脱粒。想象中的文字,随着“哒哒”地脚板响,深深踩进泥土里,不能发芽。

多年后,习惯于穿行在大都市的我回到家乡,依然能见到一块块麦地,徜徉在乡村的田野上。倘若是初夏,行走在乡村公路上,耳边依稀传来“扑扑扑”地连枷响,一声声,一阵阵,回响在记忆的深处。看到白发苍苍的老父母们,依旧挥动着那永不生锈的镰刀,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现在老家的土地,都被种粮大户改成了能种水稻的旱田,很难看到那葱郁的麦苗了。想吃擀面很去镇上买面粉,一袋袋买回家的,很白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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