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思瑶和王力胜

罗思瑶穿着一身貂，从宝马上下来。眼见着快过年了，还有两个铺面的租金一直拖着不给，今天到了最后的期限，再不给，就滚蛋！虽然她不缺钱，但一码归一码，该给还是得给。耍懒罗思瑶也不憷，她还是认识几个人的。

两个铺面紧挨着市场大门，门口的地上流了好几滩脏水。市场里面漂出来，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罗思瑶捏着鼻子挑着干净的地方跨。其实早年间她跟前夫也在东边的市场里待过，卖的还是海鲜，带鱼、鱿鱼、梅鱼、蛏子。有人买了，拿起剪子开膛划肚，一提溜就把内脏抠个干净，手套都不戴。

赶着忙了，收拾完海鲜，招呼熟客走了之后。手都不洗，端起饭就吃。现在却闻不得这味儿了，她不喜欢提从前，也忌讳别人提起这段。不过有些印迹还是在的，罗思瑶每个月花了身上保养的钱，怕有个几万。但是常年泡在水里的手，再怎么细致呵护，白得还是有点异常。

店铺再转个弯就到了，鞋底不知沾了什么，又粘乎，又腥臭。罗思瑶皱着眉，一手扶着墙，一手拿纸巾擦着。冷不丁被一个挑货的撞了一下，身上蹭了一身灰。市场路口不通车，只能把货车停在前边，找挑货的运进来。

那挑货似乎还未发觉撞了人，绕过她，径直往前奔去。扁担跟着他的脚步，有节奏的上下弹压。罗思瑶刚想开口骂过去，看了一那人的背影，却愣住了。

还能是谁？王力胜！她的前夫。尽管两人有个六七年没见了，但是罗思瑶一瞧背影就知道是他，毕竟在一张床上睡了十来年，真的是化成灰都认识。他却认不出她来，罗思瑶这几年是有些变化，胖了不少，白了不少。顶着一头大卷发，指甲都做了，哪里还是以前的罗思瑶！

以前的她最见不得，那些成天介进美容院的人。白白地糟践钱不说，走出来也像个妖怪似的，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劲儿。

那时的罗思瑶喜欢数钱，喜欢攒钱。没事的时候，喜欢把仅有的那点钱，翻来覆去的算计一遍，几毛几分都不放过。王力胜常笑话她掉进钱眼里了。她舍不得花钱，却舍得给王力胜花钱。

家里还没有多少钱时，她就给他张罗了一件皮衣，上等牛皮，花了两千多。穿在王力胜身上确实帅气，人也挺拔了许多，就是一身鱼腥味，怎么都去不了。

可又怎么样？该离还是离了。他们从一个摊位挣到两个摊位，后来又买下了一个门市，做起了批发生意。那时确实顺，钱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后来又开了酒楼，生意又越做越大。买了车，买了房。王力胜炒起了股票，做起了投资，花样越来越多。

白天累了一天，到了晚上，罗思瑶只想躺着，什么都不想动。他却还要弄，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花样，折腾得没完！！

王力胜说她不光肉松了，在床上还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她没管，以为十几年的夫妻，感情牢不可破。没想到他在外边，找了条活蹦乱跳的。

还被罗思瑶撞见过一回，两人扭打着，撕咬着。王力胜又哭又跪，把自己半边脸都扇肿了。最后两人合好了，但是没办法“如初”了，总有一根刺横在那里。

渐渐地两人说不到一块儿了。在一起是因为能说到一块儿，就是光听他说，罗思瑶都能乐上半天。同样一件事儿，别人说过，她自己说过，怎么到了王力胜嘴就是那么可乐，有时半晚想到，在被窝里都会笑。

现在却是他说东，她说西，他要弄食品厂，办集团公司。她心里憋着一肚子话想说，知道说了没用，又生生憋了回去。

两人经常碰不到面，有些消息还要通过别人的口，她才知道。听说他偶尔会玩牌，听说他前段时间去了海南。

再见面时，是在大街上，隔着一个红绿灯后，罗思瑶在这端，王力胜在那端，身边还有一只小手挽着。她没让，他没躲。

离婚时，她很平静，王力胜有点赧然，但是签字下去，还是没有一点停顿。

后来听说他做生意赔了，到处被人追着跑。罗思瑶想，要是他来找她，借他一笔钱还是可以的，不过王力胜并没有找她。

再后来，警察来找过她一回，问了几句。她这才知道他犯了事。

一恍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力胜头发也白了不少，身材有点佝偻着，看上去跟别的挑货没什么区别。身上有汗，直接扯起衣角擦，以前就算卖海鲜时，他也比现在讲究。

看到他，罗思瑶的心思有点散了。店铺老板一直在哭穷，说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她也没再紧逼，倒是借口问起了王力胜，说他像是之前认识的一个同乡。老板说他过来大半年吧，人有些笨，有活就干，钱多钱少都不太计较，话很少，没什么朋友。

罗思瑶坐宝马回去时，还在想着这事儿，这事儿像与她有关，又与她无关。有关的是这人毕竟她认识，还不止一般的认识，无关的是两人已经离婚了，从法律上两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连女儿有时提起他，用的称呼也是——那个人。

那个人现在过得不好，她车里还留着店铺老板，硬塞给她的一些年货，找个机会可以给王力胜。不知道今年过年，他还回不回老家？罗思瑶这些年跟公婆还在走动，他们不认儿子，只认她。

如果他还回去，倒是可以坐下来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