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问题在哪里
喀纳斯湖畔的骑者（自拍）
不大方便直呼其姓，就用C代替吧。C先生大约85岁，写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的短篇长篇杂散文或小说，数量可谓浩瀚博大，远超我出的3本书的量，且仍未撂笔。C先生也是我亲见的年龄最大的写作者了。可是，他并未在纸媒上发表过1篇作品，眼下也难见他发表的可能。这会是什么原因呢？
前天下午3点40许，我按照C先生与我的约定，走向广场公园。进到里面，恰是4点，正是说好的见面时间。我暗想，幸亏我没迟到。我曾问他在公园的哪个位置见面，他说跳舞的地方，我说跳舞也有几处，他就回到时候电话联系。我先走向西面新冠肺炎流行前跳交谊舞的地方，见人倒是有几位，却并不见C先生的身影。逆时针向西南角的亭廊走去，细细瞧了，也没见到。来到东南位置，见一只乌鸫嘴衔草叶在林带的草地上蹦跳，顺手拍了一段视频。跟前的玫瑰开得正艳，我又顺手拍了几张。北转就是往常跳维族舞的场地，有几个闲坐的人，也仍然不见C先生本人。再往西来到跳交谊舞的场地，还是没有C先生的影子。比约定时间超出40分钟了，还不见C先生，想他是忘了或记错时间了，我便有了离开的想法，但又想再转半圈，不见人就回家。
此前的一天，C先生电我，我当时一看是个没有姓名的号码，问他是哪位，他回了，我没听清。他说他买过我写的第二本书——是四年前的事情，还请我吃过饭。我听着他不算陌生的四川口音，记起他请我吃过一碗牛肉面。问了，果然是。问他有什么事，说是见面聊。猜得出会聊写作方面的事情，我也就不再深究了。
我第二次转到西南角的时候，C先生来电话了，说是在跳维族舞的地方。我快步走到跟前，C先生也站起身来。坐下后我问他是不是来晚了，他说早来了。我说我转了两圈，咋没见到你？他说他说的4点见面我说5点见，我说是你讲5点见面我说4点方便些。没想到，他是一个会这样讲话的人。实在有点意外。他问我又写什么没有，我说前年出了一本书。然后他说他在网上平台发了8千万字的长篇小说。我说没那么长吧，两三百万就很长了。C先生又讲平台编辑说300万字。C先生又问我平台用稿是不是应该有稿费。我说互相事先该有约定的。说着说着，C先生就责怪现在看书的人少，责怪读者的鉴赏能力差，看不懂作者表达的意思——这一点上，反复讲，没完没了。我说，不能都怪读者，也有作者自身的问题，可他继续着他的牢骚不能停嘴。我看他约我见面也没有更重要的话题说了，主要是告诉我他发表了几千万字的长篇吧，就告辞离开了老先生。
一边走一边就想，这先生为人不很实在，以后不再联系才好。我也想起为什么他电我的时候不显示他的姓名了。因为我前年换手机，他的号就没再存留了。
见过C先生后，关于C先生文章方面的一些事情就渐渐在脑子里显现出来。2016年我在街上卖我第二本书的时候，自称没上过几天学的C先生买了我一本。过几天他带了装订了的几大本想让我看，还非要叫我吃饭。我看他来自农村，经济也不宽裕，就说不用吃饭。他不肯，非要请，脸色都有点变黑了。我看不能再推了，就指着跟前一家小牛肉面馆说那就牛肉面吧。我看了他写的一些杂散文，议论科学、政治、宗教及习俗等文章，感觉说得太过空泛浅显，逻辑又欠清晰，读罢难有收获。我委婉地说，这些内容，就是专家也难讲好，一般人不写这个也罢。看他的《九天玄游记》（就是C现称8千万字的小说），模仿了《西游记》的写法，有些内容也雷同，但故事不生动，演绎不严谨，很难吸引人。另一本是写四川某地剿匪的故事的，虽有不少错别字，但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人物性格鲜明，水平相当不错。我的判断是，这本小说应该不是曹先生的亲笔。在我一再推问后，C先生承认这本是当地流传的说书类作品。我说像这样的情形，一般人是不可以随意署名说是自己的创作的。
C先生所有的作品都是手写的，写这么多着实难能可贵。我劝他学用电脑，方便改写保留。这次见面，他说他用半年时间将自己写的东西都打在电脑上了。这倒是叫我不得不佩服。
C先生写了很多，不可谓不努力不勤奋，却未成正果，会有哪些原因呢？文化水平低？可没怎么上过学的高玉宝高尔基不也写出很杰出的作品吗？我认识的也是80多岁的四川籍农民凌宗承，写的自传《苦难人生》，虽没正式出版，却也是比较优秀的文字了。
问号在我脑子里转了几天。昨天早晨路边小跑的时候，我忽然想，C先生是写作的诚心不足啊。听他说话，连见面迟到这样的小事竟都不能诚心面对，又怎能诚心面对写作这样长期而又艰难的大事情呢？
写作的起码要求是什么？是需要拿出真话与人心对心交流的，交流思想或情感，来不得半点的虚假做作。这虽然也需要技巧和手段，但坦诚的心灵却是文章魅力的关键和主宰。矫揉造作能瞒得过读者吗？弄虚作假读者会买账吗？投机取巧读者会上当吗？我看不会。玩人的人，最终只是玩了自己而已。
再看C先生写的文章，多是大题目大主题，且小文功夫不到火候，编起长篇却如决了堤的黄河滔滔不绝，甚至拿别人作品署自己的名字。这一切，都有些“玄”，有些不着边际，有些异想天开。沙漠上直接垒高楼，那高楼能垒得结实垒得好吗？
文字功夫的提高也是需要诚心来磨炼的。缺失诚心的人，不能放下身段的人，吃不了寂寞之苦的人，是难以建架起灵魂沟通的艺术之桥的吧。
不知道喜好摆弄文字的C先生，是否能联想到这一点。
2020.5.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