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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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第四期：半根烟的颓废-骗子

肖悦认识黄小姐是在一个朋友聚会的场合，一个少年时就熟稔的发小女友带她来的，是发小的芳邻，做保健品和礼品生意，单身。她属于那种丰腴型漂亮，一双大眼睛看着你时，有种特别热切而诚恳的表情，很容易让人对她产生好感。

后来肖悦就很自然地跟黄小姐来往起来，有时跟几个女友应邀去她家喝茶，有时请别人和她一起来自己家。去她家的时候，她倾其所有地招待大家，各种吃、喝不说，还送各种食品和小礼物，搞得大家常常不好意思。她也似乎特别不怕暴露隐私，独居的大房子从客厅到卧室都随便大家“逛”，还打开衣柜让女士们试穿她的漂亮衣服。

但接触久了，这个看着似乎特别坦率开放的黄小姐，却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比如她究竟是哪里人？多大年岁？从哪个大学毕业？之前干过什么职业？都成了云里雾里的事，有时还说得前后不一。这些事若是对一般交往的人的确也没必要透露，但对于一个密友群体，彼此应该不怎么设防。

肖悦有一次对当初带黄小姐来的发小说，觉得黄小姐这人似乎有点神神秘秘的，有时让人不太愉快。发小笑笑说，她觉得黄小姐有关自己身世的一切说法都半真半假，为何如此不太明白，也许是有点自卑，也许有不想公开的隐痛；但黄小姐热情好客、慷慨大方，也不图咱们这群人什么，跟她交往也无妨。

说来奇怪，黄小姐虽然对很多事情半遮半掩，有一件事倒是从头到尾对肖悦她们敞开，也让肖悦对黄小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认识她快两年的时候，有一次大家又应邀去她家喝茶，茶过三巡后，她两眼放光地告诉大家，有个男人正在追求她。大家一时没吭声，因为知道她之前有丰富的情史，即使她的话真假参半，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也应该不少，奇怪她今天怎么突然如少女般娇羞。

她看出大家的疑惑，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不一样”的他来，说他是九十年代初北京“流浪艺人”中的一个，曾特别狂放和浪漫，既写诗又画画，挺有名呢！现在则归于平淡，隐入红尘什么的。肖悦当年也属于“文艺青年”，对那些艺术家有所了解，就问他的名字，黄小姐说他现在想过平常的日子不愿意引人注意，所以对外隐去了真名。肖悦问：“那也没告诉你吗？”她摇摇头，又补充：“我也没问。”肖悦的发小问：“那他现在红尘里的职业是什么呀？”黄小姐迟疑了一下说：“他之前干过很多种工作，现在一时没做什么，在读书充实自己。”肖悦忍了一会儿还是问：“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吧？你都信？”黄小姐眨着此时显得很天真的大眼睛点点头，还跑到卧室拿出几张纸：“他专门给我写的诗，我不太懂好坏，你们给品评一下！”肖悦看了一下，不知对这平淡无奇的诗说什么好，不想违心爆赞，也不太忍心破坏黄小姐的浪漫激情，就推说自己多年不读诗，已经不会评了，发小则赶紧夸了一通，黄小姐高兴得双颊绯红。聚会散场后肖悦对发小悄声嘀咕一句：“下次咱们再喝茶的时候可能这事就结束了。”

但肖悦还真是估计错了，两个月后她们再聚会的时候，黄小姐不但没跟那个男人散伙，她们刚落座她就宣布他过几天就会搬进来跟她一起住了，搞得大家有点瞠目结舌。

过了一个月，黄小姐又请她们，这回是吃正式的晚餐，过去她们吃饭都是在外面的餐馆，在她家里吃还是第一次，而且她们知道她其实不太精于厨艺。

她们来到黄小姐家时，她穿一身很漂亮的衣服笑吟吟地迎出来，把她们引到铺着雪白的抽纱桌布、摆着水晶玻璃酒杯和精致餐具的大餐桌前落座。正在奇怪她请客却不沾烟火气，她跑去厨房，把系着围裙的男友拉着跟大家打招呼，他个子不高、容貌平平，大方地问好，笑容显得挺朴实甚至憨厚。菜做得非常好，而且都是川菜、粤菜、苏菜的一些当家菜，肖悦她们由衷地夸赞，黄小姐以骄傲的口气说，他不但能写会画，也能做一手好菜，还会修理电器，甚至会点木工活儿，真是能文能武啊！

肖悦问了几句当年那些“流浪艺人”的事，他并没显出惊慌的样子，反而侃侃而谈地说了一些情况，当然，这些其实肖悦也通过各种媒介知道不少。肖悦忽发奇想说了一个编造的名字，问：“某某过去也跟你们一起画画的吧？你知道这人吗？”他微笑着说：“知道啊，好多年不见了。”肖悦没再问，只后来告诉了发小她的发现，发小问要不要告诉黄小姐？肖悦说再等等吧。

春节的时候黄小姐又请大家去她家喝茶，说那男朋友昨天回老家了，临走给她做了不少好吃的，听说她明天跟女友小聚，还特意炖了一个甜品。肖悦犹豫了好一会才说：“看来他对你是真好，但关于他自己，可能没都跟你说实话。”要是换别的人，听了这个可能会警觉，会催着问是怎么回事？黄小姐却只是笑笑说：“谁没点想隐瞒的事啊！我去盛甜品给给你们吃。”肖悦突然明白了，她其实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某种程度的“骗子”，但她不在乎，或是觉得无伤大局。

后来黄小姐和这个男友一起去了大理，俩人开了个小餐吧，时不时在朋友圈发照，一副幸福洋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