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处有什么？》青春难以言说的隐秘

   想看故事的朋友难免会失望，这是部没头没尾的电影，不讲从哪开始，不说到哪结束，甚至没有跌宕起伏的节奏感。没有《爵迹》那么高的颜值，没有《湄公河行动》的大气，也没用《全世界》的口碑，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觉得这是国产片中的佳作。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从前总是看不起国产片，贡献票房都是给外国影片，近两年才开始陆续看点国产片，依然有可圈可点的地方。要说故事，近期讲得最好的是《百鸟朝凤》，这是时代的故事，是我们身边正在发生着的故事，是中国的故事。要说演技，《七月与安生》拍出了安妮宝贝的神韵，要说动作，《师父》《湄公河行动》都不错。那黑处有什么该从什么地方夸呢？我想“难以剧透”是我对他的评价吧。没有主题，倒有主线，跟着曲靖的懵懵懂懂的成长，观众或许又能有些游离于电影之外的反思？

一、关于奸杀案

   简介把电影定位为悬疑片，奸杀案一直都贯穿着电影，一个、一个、又一个，但是导演并没有营造一种恐怖的气氛，就像寻常生活一样，任何惊悚的奇闻都像沙滩上的痕迹，很快被生活的浪潮掩盖。整部片子都以一种异常正常的嘲讽方式叙述着，观众能从导演给的镜头看到我们寻常生活的荒诞。曲靖的爸爸是一个小地方的法医，执拗、小气、迂腐。他不让曲靖涂指甲油，不让劈着腿坐自行车，不让看明星演唱，不让和班上个性的女孩玩......他不受领导的赏识，而同单位的张树林对犯人屈打成招，办案效率高，则特别受领导的重视。张树林随便抓了个偷看女厕所的猥琐男，屈打成招，曲志诚则反复推敲，将没有确切证据的疑犯放走了。后来疑似张树林的女儿张雪也死了，张树林不但不去寻找可能活着的女儿，反而将张雪的绯闻男友确定为杀人犯。曲志诚又冒着张树林的拳头反驳他。可以说他在职业上是称职的，然而现实中又有多少不称职的人受着重用，认认真真的人反而被排挤呢？

整部片子有好几个人看起来像是嫌疑人，猥琐的敬老院老头，尾随曲靖的智障青年，理发店的男理发师，导演刻意给了他们一些可疑的镜头，而且把这一幕在曲靖的梦中呈现：张雪被绑在防空洞里，周围是这几个人的邪笑，突然张雪的脸上喷出血。曲靖被吓醒，也正好月经初潮。然而这依然是个没有答案的悬疑。仿佛导演并不在意到底谁是凶手，而仅仅是呈现了一个少女成长过程中那些给人带来阴影的危机感。

二、关于家庭

曲靖生活在一个四口之家，爱挑剔、喜欢大儿子的母亲，小气，专制的父亲，片中没有家庭伦常中爱的表达，都是琐碎的小冲突。曲靖倒个开水会被妈妈戳头说缺心眼，拿个衣服会被妈妈骂。在电视中看见警察，问问父亲怎么没有枪，怎么破案，父亲也没有友善地给她解决，而是蛮横地换个台。连吃饭时，不高兴不想吃也都会被指责日子过得太好了。所有的生活场景都太熟悉，即便我们在中国式的家庭里看不到任何爱的表达，却总是在心底深深地知道：父母的爱深若大海。谁也不知道这是从哪个地方感知到的，仿佛就有那么一种信念。相比较起来外国很多片子呈现的父母理解孩子，包容孩子，爱护孩子，中国的家庭中父母对孩子的爱似乎总是间接而扭曲的。

曲靖的爸爸说：知道爸爸多爱你吗？知道爸爸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吗？将来长大挣钱了可要报答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觉得这话熟悉，总之我妈是说过。看起来多么无情无义的对话，但我们大部分普通的中国人感受到的家庭并非交易而已，因为心底都知道：这些不是爱的表达后面，是难以割舍的爱。

曲靖想买个牛仔裤，爸妈都不同意，孩子在家的自由相当有限，看起来这是寻常家庭的写照。不知道80、90这两代以后还会不会延续这种家庭模式，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妈妈，我希望自己能够直接地爱孩子，不再羞于表达。我想这也是导演呈现家庭画面的意图吧。

三、关于学校

学校的关键词：尖酸而刻板的老师、爱现的小混混、班上漂亮的后进生、升旗与红旗下的讲话。曲靖的同桌是一个大家都不喜欢的后进生，叫张雪。前面已经说过她，她是张树林的女儿，但是和年迈的奶奶一起生活，父亲不愿管她，奶奶无法约束她，因此她在家中获得了自由生长的空间。她爱美，爱诗，爱远方。文艺而热烈，她吸引着曲靖。同时，身边的流言也让曲靖有点矛盾，别人说张雪生过孩子，说她穿胸罩，说她留级不要脸。曲靖的父亲也警告她不要和张雪来往，然而在接触过后曲靖一一否定了谣言，和张雪成了好朋友。她们常常打闹，一次张雪在课堂上睡觉，曲靖戳她骗她说老师让她上去板书，张雪迷迷糊糊醒来便走向讲台，女老师正好因为学生纠正她的读音而不快，于是迁怒于张雪。她尖酸的语言伤害了叛逆期的女孩，张雪一去不复返。

后来张雪带曲靖去过的防空洞里惊现腐尸，人人都觉得张雪死了，令人觉得心寒的是老师非但不反省自己对学生的粗暴可能直接导致了张雪的死亡，而是奚落着，大家不要像张雪那样，结交不三不四的朋友。寻常的生活，传递着爱，也传递着恶。

四、关于性启蒙

   曲靖第一次对性好奇是因为奸杀案，那是她难以理解的动机。后来学校组织去敬老院为老人服务，曲靖给一个卧床的老头讲故事，老头却不耐烦打断她，悄悄拿出一本《金瓶梅》让曲靖念给他听。曲靖朦朦胧胧觉得哪里不对，却又难以理解。她翻着学校的生理书，并没有关于这些的知识，她甚至晚上偷偷推开父母的房门。后来一个男孩子走进她的生活，他们一起听歌，一起唱歌。有一次想去一个朋友家录歌，结果遇见朋友的哥哥要放黄片。又凑巧被警察发现，一群人被带到警察局。曲靖回家自然是被一顿臭骂，和那个男孩也不了了之。然而心中萌发的冲动却难以被淹没，她一个人买了录像厅的票，周围都是等着看香艳画面的饥渴男女，唯有曲靖看得眼泪哗哗，恸哭不已。很多人都不理解这一幕，男女主角要进入正题了，她哭什么？在新闻上看见导演接受采访，说因为曲靖觉得录像中的爱情多么顺畅，多么美好，所以十分感动。导演对少女的心思把握太到位了，曲靖的性启蒙并非只是一种欲望的冲动，而是对爱，对异性的启蒙。

导演给出现象，评判的权利都在观众，中国对青少年的性教育的缺失确实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家庭在此缺位，学校在此缺位，社会给出的都是扭曲的性观念。电影对一个时代，一个少女的视角可以说是高度地还原，然而还原之上，还有没有点破的判断，我想这正是导演的高明之处吧。每个人都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生活的剪影，看到寻常生活的荒诞，黑色幽默的背后，将是最深刻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