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新了，我们老了

每次回母亲家，都要穿过村子里的那条老街。老街从东到西大约三百米。

我对村子最多的记忆便是这一条老街和街南街北的那些人们。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春夏秋冬，风云流转，记忆中的老街从哪一天哪一月哪一日开始渐行渐远？

哪一天哪一月哪一日那个立在街角拿石子扔我的二傻没有了踪迹？他是以这样的方式怀念他那虽傻却说话脆响最后不小心掉进了父亲在河边挖的机井的媳妇么？

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老屋对面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不再坐在石阶上晒太阳了？那一把从灶口冒出来的烟火终于带着她走向了人生的终极快乐么？

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母亲老屋院子南面再也没有了叮咚作响的锅碗瓢盆声？那一对信佛的老太太老爷子还有他们那脑子不甚灵光的儿子什么时候相约去了那边的世界？

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街北喜欢说笑的叔不再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纳凉了呢？曾几何时，每一次回家路过，幽默风趣的叔总是扯上亮亮的嗓门喊一声“小于回来啦！”（女儿姓于）

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呵？

每每母亲总是会唠叨，对面的五奶奶没有了呢，街南的四奶奶四爷爷没有了呢，街北的三叔叔街南的二大爷也没有了呢……

是呵是呵，哪一天哪一月哪一日老街变得越来越安静了呢？老街上不再有疯跑嬉戏的孩童，不再有夕阳西下时年轻母亲的呼喊，不再有田地里劳作一天归来的身强体壮的父亲，不再有一群一群的健硕的牛羊，不再有满街跑来跑去觅食的鸡鸭……

是呵是呵，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老街变成了和城里一样清爽干净的水泥路？路的两旁有勤快的人儿布种的花儿，一片一片，一丛一丛……

是呵是呵，老街变得干净了，清爽了。可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阳光浅浅的午后，老街上稀稀拉拉的围坐着的就永远只是那么几个老太太？从东到西一条老街还剩下了几个人？

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手里拽着在路边采的准备回家种的太阳花、指甲花，听着老太太们的轻声议论:

“这是谁家的闺女呢？”

“东边老孟家二嫚呢！”

“嗨嗨，二嫚，也老了呢！”喊我二嫚的是街北边喜欢说笑的叔家婶子。想当年我还是丫头的时候，婶子家的哥曾经经常到我们家玩。

“嗯嗯，可不是，老了呢！”看着步履有些蹒跚的婶子，心有些凄凄然。

哎，老街新了，我们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