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记忆

我离开故乡多年，经年数载方才回故乡看看。要说对故乡还有什么记忆，多半是我童年时期看到的东西。至于听到过什么，应该是记不得了，那时候年纪小，人们说过的话是耳旁风。

村舍人家

我家所在的村子，有十几户人家。村民的瓦房大致是沿东西走向盖起来的，大门朝南，背靠青山。村前有一亩见方的水塘，家家户户洗衣做饭都在塘里。水塘里有指甲般长短的小鱼，似乎一直长不大。洗碗的时候，小鱼聚过来吞食米粒，可惜嘴太小，根本吞不下去。我曾想用漏盆捞几只小鱼，可这鬼灵精怪的小东西游得飞快，捞不到。村后是一溜的矮山，山坡小路一直延伸到房屋旁。我小时候山上的树砍了不少，粗细适中的树干成为了瓦房顶的梁子，枝枝丫丫则被扒进箩筐，成为了灶火台边的柴火。后来年轻人纷纷外出打工，山就又绿了起来。

田野菜地

农村按照家庭人口会划分亩数不等的水田，我们家有好几块水田，我也有一块，爷爷还给我指过哪一块田是我的。春耕时，农人挑苗插秧，绿油油的稻苗在水田里一列列展开，如蜻蜓点水。一群群蚂蟥像亡命之徒一样扒在人腿上，稻苗喝饱了水，蚂蟥也吸饱了血。秋收时，金黄的稻田在农人的镰刀下一片片倒下，燥热的空气中弥漫着秸秆的味道。山脚下的菜地里种满了瓜果蔬菜，远远望去，五颜六色的。我常偷吃西红柿和黄瓜，农人很少打农药，吃着没闹过肚子。运气好可以在水沟里找到莲子，拨开碧绿的莲蓬，白嫩的莲子清香迷人，甜脆爽口。

乡村小学

爬上我家屋后的山坡，朝东南方向远眺，有一小山坡，坡上是一所乡村小学。那是一大间土房子盖成的小学，一位姓胡的男老师是这所小学唯一的老师，他带三个年级的课，分别是幼儿园、一年级、二年级。我在这所小学里读了半年书，算是我的启蒙教育。去上学，先是经过窄窄的田埂，一路向东，跨过一座预制板搭成的桥，再沿一条碎石马路走几分钟就到了。我不记得学过什么，只知道学了半年，我都不会从一数到一百。也不知道那个小山坡上，是否还有孩子拎着书包，骑着竹竿大喊“驾……驾……”。

山中水库

我家西头人烟稀少，群山环绕之中有一大水库。水库里的水清澈见底，大概是因为里面的水是山泉汇聚而成的吧。老人说水库的水很深，我不信。不过当我看到岸边的水就能没过成人的头顶，我就信了。为防止小孩玩水，离岸边一米的地方，有顶部削尖，高高竖起的竹栅栏。偶尔会有小鱼穿插在栅栏上，在烈日的炙烤中变成鱼干，可见热爱运动未必是件好事。初三那年回故乡，我去水库转了转，不料碰到了蚂蜂窝，头上被蛰了好几下，仓皇而逃。

乡间马路

我们村离镇上较远，走路要两个小时。农人日子过得拧巴，很少去镇上。逢年过节或者家中有大事，需要置办东西，才会赶一趟镇子。去镇上只有一条乡间马路可走，路上的泥土中零散地嵌着些石块，深深浅浅的车辙印中夹杂着各式鞋底花纹。马路边是一条蜿蜒的小溪，繁茂的树木像雨伞一样遮蔽了天空，溪底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白色鹅卵石，溪水拍打着石头哗哗流淌。路人渴了累了，就到溪边手捧水喝上几口，再用毛巾过水洗把脸，人一下子就清凉下来，精神抖擞地继续赶路。我曾追溯过小溪的源头，正是西头的山中水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