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丨烟鬼
烟雾缭绕，这是成仙了还是得道了？
一根接了一根，一盒接了一盒。
烟雾里暗藏了多少小鬼儿，又遍布了几许害人的毒素？
你看他爽得眯眯眼，二郎腿一翘，快活赛神仙。哪管别人死活？
若也有为人着想的善念，也不至于落个烂肺咳血的下场。
——烟鬼
1.
哟，二哥，干嘛去呀？来来来，抽一根。
你殷勤地打着招呼，顺手给二哥把烟敬上。
二哥看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你手里的烟，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你这是不华子？二哥抽别的烟可剌嗓子。
你笑的更深了，就差拍胸脯了：嘿二哥，你这不打我脸么！华子，必须华子啊！您上眼，瞧真真的，3字头！兄弟那还有两条，回头我给二哥送家去。
二哥接过烟，捏着烟屁股转了半圈，看清了，的确是3字头的，这才叼嘴里，迎着你的打火机点上烟，深吸一口～诶呦卧槽，这烟可真他妈软和，抽着真顺呐，好烟！好烟好烟！
二哥美滋滋地抽着烟，你在旁边也点了一根。两人站在马路边，滋滋冒着烟，聊着你俩才明白的买卖。
我在不远处稍不留神听了那么一耳朵，好像是要给珠峰安电梯。卧槽，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看来，这抽烟跟吹牛逼，挺配哟。
往来行人经过你俩身边儿的时候，大多捂一下口鼻，步子加快，遇着个大大咧咧的姑娘，还得大大的送你俩一记大白眼，再加一句：这俩人真没公德心，公共场合就抽烟，真讨厌。
你俩个是不管不顾啊，自个爽就行，什么公德、什么素质，边儿凉快凉快，怎么着也得把烟抽完喽，3打头的华子，你以为是塔山呀？
不大一会儿，你俩这脑袋周围就聚拢了一大群烟鬼，这玩意儿就跟烟一样，轻飘飘的，半透明，青蓝色的。这群烟鬼围着你俩的脑袋使劲把你俩喷出的烟雾往肚子里吸。
不知不觉，你俩手上的一根烟就块燃尽了。
二哥就说了：你这个事，不好办呀……
你懂，你当然懂：二哥，谁不知道您人脉广呀，这事儿还就您能帮我办喽。
说着话呢，给二哥把华子续上！
烟鬼们争先恐后地往你俩口鼻跟前挤，生怕漏了一缕烟。
得！本来这烟鬼就轻飘飘跟烟一样，往您二位口鼻前一凑，都给您二位吸溜进了口鼻中。
烟鬼们顺着这呼吸道就往里钻啊，钻啊，库嚓！挤住了！
这一挤不要紧，二哥立马就觉得这胸口呀憋闷憋闷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不得劲儿。
缓了缓，胸口不闷了，二哥舒爽地抽了一口烟。
烟鬼们顺利抵达肺叶。
可这两片肺叶撑死了能有多大？这烟鬼是越来越多，挤在肺里，那叫一个堵！
二哥就觉得气儿都喘不匀了，直拿拳头锤胸口。
你在一旁看着，也没太在意，抽烟抽多了的人都这样，你也有这毛病，习惯了都，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
哟，二哥手里的烟又快烧完了，你又把兜里的华子掏了出来……
2.
烟鬼烟鬼，抽着烟吸着鬼。
久而久之，你本身就成了鬼。
前段日子，母亲身体不舒服，我陪老太太去医院检查检查，老太太起初执意不肯，嫌花钱，怎么劝都没用。
媳妇儿也劝她说这礼拜刚好市里的教授级专家到医院会诊，机会难得，这个专家医术特别高。咱去让专家看看，没什么事都放心不是。
后来母亲拗不过一家人的劝，终于答应了。
那天一大早我就陪母亲去了医院，CT、验血、胃镜检测轮着来了一遍，钱不钱的咱不说，主要是老人受这罪，看着心疼。
做完胃镜，拿了结果，我搀着母亲上楼找专家。
到了专家门诊外头，看见里面就坐着一个胖护士，她说专家下去转病房了，一会回来，让我们稍等等。
我还寻思呢，这姑娘，吃这胖。
母亲一看见这胖护士，立马就笑了：姑娘，几个月了？
护士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幸福的笑容：八个月了，快生了。
母亲听了，那眼神中有羡慕，也有欣喜：男孩女孩啊？
这位准妈妈笑着回答：是个女孩。
母亲不住地点头，笑呵呵地说：女孩好，女孩好，女孩乖巧懂事。孩子闹吗？
我一看母亲那态势，得，今儿回家肯定又要跟我聊孩子的事儿，我顿时觉得头大。
这时，我无意中看见屋里的窗台上放着一盒芙蓉王，我看了看那个准妈妈，心想八成是哪个患者落下的吧。
再仔细一看，一个青蓝色的鬼脑袋从那盒烟里浮起来，看了一眼那位准妈妈的肚子之后又消失不见了。
诶呦！
准妈妈忽然惊呼一声，双手小心翼翼地扶着肚子。
母亲一脸紧张、关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准妈妈缓了缓，这才抬头看着母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孩子突然动了一下。
我看了一眼那盒芙蓉王，心头一沉。
母亲和那位准妈妈聊着天，全是关于育儿方面的，时不时地母亲也会说起当年拉扯我是多么得不容易。俩个母亲聊得特别投缘，特别嗨。
又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一个七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一副眼镜穿着白大褂的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准妈妈立马站起来：韩教授，您回来了。
嗯。
老人“嗯”了一声走到窗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我把母亲的检查结果递过去：麻烦您给看看，我母亲说胃不舒服。
韩专家接过来看了看，然后把检查结果递还给我，轻咳了咳，然后极其自然的拿起窗台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芙蓉王，当着一位孕妇的面儿，点燃了那支烟。
母亲皱了皱眉头，有些心疼地看向护士。
护士无奈地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口罩戴好。
这个韩专家估计是转病房累了，一支烟抽完了才悠悠说道：你这个胃呀没啥大问题，就是胃炎，我给你开点药，回去按时把药吃上就行了。
老头抽完一根，又续了一根，抽了两口之后，喷着烟对那护士说：小姚啊，你直接给开单子。
护士开好了单子，告诉我们拿着就诊卡直接下一楼取药即可。
道了声谢。
我扶着母亲往外走，走到门诊室门口，我回头瞥了一眼。
烟雾缭绕之中，那老头的脸瓦蓝瓦蓝的，一双眼睛黄的白的，浑浊不堪，鼻孔朝天，两绺黄烟自朝天鼻里往外飘散，咧着大嘴，漏出满嘴烟熏黄牙，牙缝里尽是烟泥污垢。
妈妈，我怕……
肚子里的孩子惶恐不安。
没事。宝贝，妈妈保护你。
准妈妈无能为力，她所能用的武器仅仅是一副口罩。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然而这一次，她的对手不仅仅是一个老烟鬼，还有整个体制！
宝贝，妈妈对不起你。
恐怕这才是准妈妈最想说却不能说的话了吧……
老烟鬼！你休要害人！！
我怒不可遏！！
这时，我看到了那位准妈妈望向我的眼神——
没关系，他是院方好不容易请来的。我戴口罩就好。
我操！！我操！！
这操蛋的世道！！什么时候这烟鬼也可以堂而皇之地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害人！！
这操蛋的世道！！什么时候这害人的反倒拿了免死金牌？？
专家？？狗屁玩意儿！
那么大岁数，当着孕妇抽烟！你为老不尊！
身为医学专家，当着孕妇抽烟！你为医不仁！
身为长者，当着孕妇抽烟，祸害下一代！你他妈为人不正！！
哈哈哈！！！
烟鬼啊烟鬼，你这狗日的可是学精了。披了副含金量如此高的人皮，再遇着一些官僚的王八蛋，可不是横行无忌吗！
墙上那“禁止吸烟”的牌子，是给病人看的，是给普通医护人员看的。
墙上的禁烟通告，违者罚款，甚至报警处理的规定，也是有局限性的！！
我知道，除了这老烟鬼，在医院大楼里，还有好多其他的鬼物。
我能认出他们，他们都长了一副官僚的嘴脸，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3.
我觉得特悲哀。
真的，我当时特想抽那老东西。
但是母亲问我：你抽他一巴掌，有什么意义？
唉。
媳妇儿也劝我：别这样，你帮不了所有人。
我瞪着一双灌血发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低吼：如果，今天坐在门诊的护士是你，我会宰了那个老混蛋！我一定会宰了他！
世间多无可奈何。
世间百态，人生百味。
百态即百鬼，游荡人间。
百味多无奈，苟活世间。
烟鬼就像水鬼一样，它们的怨气很浓，但它们不像水鬼那样，能够在短时间内就找到替死鬼。
烟鬼寻找替死鬼的过程会很漫长，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烟鬼寻找替死鬼，它们最先物色到的对象，绝对是你的至亲！！
兄弟，当你不打算戒烟，那么你就要做好你儿子向你学习，踏入烟鬼队伍的思想准备。
父亲永远是孩子的第一个崇拜对象，孩子们会模仿父亲的一切举动。
抽烟，绝对位列前三！
我曾经也是一个烟鬼。
有一天，我突然问我自己：你他妈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去当鬼？
是啊，当人不好吗？
做人，还是做鬼？
来，你自己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