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命不舍财
汛期到了,雨说来就来,不用和谁商量,自顾自地每天表演着它的自由和洒脱;无拘无束的、一会儿飘飘洒洒如风吹杨柳,一会儿滴滴答答如时钟前行,一会儿又像谁惹怒了它,直接暴雨倾盆,就像堤坝决口,哗哗地奔涌而出,它就是这么的任性;
2018年的夏天,雨水特别多、特别大,现在,科技发达,天气预报很准,说哪天有雨,几点开始下,一点都不会差的。
这天,几月几号我也记不住了,天气预报说晚上有大暴雨,因为我们村上游是一个大水库,如果旱情来了,周围几个村子都指着我们村的水库抗旱。如果汛期来了,就提前把水库里的水放出来,省得大雨来了,把水库坝冲塌了,如果那样的话,就威胁着我们全村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晚饭后,雨还是不知疲倦地大一阵、小一阵、急一阵、缓一阵、就像天河决堤了一样、肆意张扬地、不顾一切的哗哗地下着;仿佛不做出点什么事不罢休似的;这时候,村里的大喇叭响起来,大喇叭里传出村支书急吼吼的声音:
“大家赶快上大队来集合,吃完晚饭的赶紧来,没吃饭的也别吃了,麻利儿地、立刻、马上来大队,接到上级通知,今天晚上有大大暴雨,一个人也不许留在家里,男女老少全部来大队,走不动的我都安排好了,有人去背你们来大队,快点的吧,不说第二遍了,时间紧迫。”
我们村的大队部在村子的左边,和村子隔着一条公路,比村子高着五六米,也不在水库的正中间,所以,全体村民都到大队部临时躲避一下,村子小,除了在外面打工的,村里不足百人。这时,雨又肆无忌惮的大起来,也不是雨点了,直接是雨线,粗粗的雨线就像帘子一样垂直的、哗哗地像瓢泼似的下着;就跟不要钱似的。
正好赶上放暑假,儿子也在家,老公和儿子负责把我们本家的一个大娘背到大队部去,大娘已经快九十岁了。我也赶紧往大队部走去,这时,脚底下的水已经快没过膝盖了,我到的时候,别人基本都到了,村支书领着几个壮劳力,穿着雨衣在村里挨家挨户地看,不一会儿,老公背着大娘、儿子在一边高高地举着雨伞一起来到了大队部。
“唉呀!这么大的雨啊,多少年没见过了。”
“是呀,是呀,太吓人了,你看看,你看看,雨又大了,又大了,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连下了好几天,愁死个人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嚷着、议论着;满屋里的人乌泱乌泱地说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让人觉得心里更加烦躁。
人就是这样,天不下雨的时候就盼盼着下雨,天这是要干嘛?想要旱死庄稼和人是怎么的呢?再不下雨,把老天爷拖下来打一顿,谁让他不下雨来着。老天爷也不好当啊!就像有句话说得好:“行船的要风,晒盐的要太阳,农民又要雨浇庄稼。”真是左右为难呀!
不管人们怎么抱怨,老天爷和人们叫上劲了,真是暴雨、大暴雨、大大暴雨;倾盆暴雨一直下个不停,地上的水、屋顶上流下来的水、公路上的水、天空落下来的雨水汇集到一起;拥挤着、翻滚着、奔腾着向低处寻找着方向,朝着大海奔去……
人们蜷缩在屋里,这会也不嚷嚷了,一个个歪头眯眼打起盹来,暴雨一直下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渐渐地小了,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细丝线一样的小细雨;人们一看雨小了,都在屋里待不住了,纷纷跑出来,有的人急着往家走,想回家看看屋里有没有进去水,房子有没有被水冲倒了,特别是那些又老又旧的房子。
凌晨一点多,雨彻底的停了,街上的水小了,也不那么深了,人们陆陆续续地回家去了,只有年老的还在大队部,支书说让他们在这里将就一下,很快就明天了,等明天再各回各家吧,怕回家雨再下大了,总不能再让人背上来吧。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到村子西边的小河边一看,小桥都冲垮了,河边的杨树被水冲地东倒西歪的,这还不算,我听到了更大的新闻。我们村里有个习惯,每逢大雨过后,总是喜欢聚到村子的、小河边的、小桥旁边,看水的大小,水小的话,就到坡里看看地冲的怎么样,水大的话,过不去,就在桥边上侃大山。
这时已聚集了六七个人,支书也来了,就听他说:“离我们村四里路的杨家坪村,冲走了两个人,今天早上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可惜啊,老倆口一块淹死了。”啊?大家都惊呆了。
杨家坪村在我们村水库的上游,前些年我和老公收姜,经常开着三轮车去杨家坪,所以认识那两个老人,老人叫杨云清,人长得不高,也就一米六五的个头,小眼睛,尖下巴,眼仁有些浑浊,好像有一层薄薄的雾蒙在眼睛上。但此人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他有一儿一女,都已结婚成家,他和老伴开着一个小门市部,日子过得水水润润、有滋有味;
云清是个很抠的人,你去买他的东西,一角钱他也不会让你。他每一次去进货,总是骑着自行车到镇上的批发部,从不让人家给他送来,大概人家送来和他自己去进货,价格上有差距吧?有一次我问他:
“你为什么不让人家给你送货?”他说;
“我自己去进货是为了锻炼身体。”哦,原来是这样,我也没再说什么。
他家的门市部建在小河边上,那小河叫小河吧了,长年干涸,只到夏天汛期到来的时候才淌点水,他的门市部从建起来有二十多年了也没出过事,所以,这次下大暴雨他也没当回事。镇政府派人来,加上他村里的支书一起劝他离开门市部,可他就是不听劝告,一个劲地说:
“没事,没事,这么些年了都没事,我不信这次会有事。”
他儿子这些年也不在家,开着个四轮车在城里做买卖,没有人能劝动他。就这样,他和老伴没有离开他的门市部,他心想,怎么会那么巧,这么些年了都没有事,难道这次就有事?不可能的!他这样安慰自己,他的看着他的门市部才能放心。这是他大半辈子的、不!是一辈子的心血,他怎么能离开呢?他要好好的守着才行…
这次的雨实在是太大了,可以说是沟满壕平,太多太多的水那小河根本就承受不了了,洪水直接漫上了门市部,等云清发现已经晚了,大水漫过,直接把他和老伴连带着门市部一块向下游冲去……
等雨小了雨停了,已经四五个小时过去了,等人们发现,彻底晚了,老倆口已被冲到离我们村水库只有一里路了,差一点就被冲到水库里去了,要不是被一棵歪倒的树挡住了,肯定就冲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了……
老倆口隔着五六米远,那样子惨不忍睹,一路被水冲下来的方便面、啤酒啊、洗衣粉啊等等很多东西被树枝或者是石头挡住了,这一簇那一堆的。
大家都猜测说,少不了两个人一直牵着手来,要不两个人咋隔得这么近,谁知道呢?
唉!水火无情啊……
淡淡的月色朦胧,发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