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漂泊在城市当农民
毕业已有7年,总结起来就是做了7年农民。这里没有看不起农民的意思,我的父母都是农民,农民在这里的意思就是,代表一群辛苦但是收入低的群体吧。
我的大学先是数学系,后来转到文学系,工作先是做文案,后来干工程。
当时刚毕业一年后,才开始做工程,最开始是做了一年的文案,心好累,当干工程后,才知道什么才是累!
不仅是心累,心肝脾胃肾都累!
1.
当时做工程的职位是什么?
真的很抱歉,直到现在,我现在也没搞明白我是什么职位,其实做的事简单至极——什么都做。
做工程就得先累的像狗一样去投标,如果中标了,就开干;没中标,继续投标,一直不中标,喝西北风。
中标后,也不是就万事大吉了,因为,还有一大堆中年老男人在挺着肚子准备指挥你,比如一个学校的工程就有校长、书记、监理、后勤头儿、工程主管人、后勤老师、看门大爷、扫地大妈、管门钥匙的老李、电工、看澡堂子的……
当你好不容易把工程基本上干完了,基本上干完的意思是:修路的路没修好,没干;操场没建好,没干;屋没盖好,没干;电梯没装好,没干;甲方找不到钥匙的办公室又不让砸门,没干。
什么?监理说要等所有的活儿都干完才给验收?
等这些条件满足了,至少得再等一百年,或者永远……
原因是,修路的那个小子把图纸看错了,把不属于自己的路修了,属于自己的路没修,再加上他跟甲方的老头的儿子的小姨子的一条金毛狗没相处好,导致要不到费用,要跟学校打官司,被会武术的学校保安威武拦截,然后又欠几百万费用还不上,跑路了。
但是,你不能等一百年后再验收,因为:饿。
2.
好不容易甲方同意验收了,验收麻烦大了去了,甲方关系好,可以让头儿一个人签字就成,甲方想玩你,就让50多号分管人员分别签字。
然后,有天,你鼓起勇气领着甲方50多号人,像打狼一样一起去验收,结果只有一个,不通过!
你却跟在这50多号人后面,屁颠屁颠地想请他们吃饭,没门。
当有一天,好不容易最后一个验收人员在签字栏里小心翼翼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并且写下年月日的最后一笔,你捧着这个验收报告像捧圣旨一样,这时候该笑了吧,别急还没到笑的时候。
接下来就是审计,验收是关系到你能不能要到钱的问题,审计是关系到你要到多少钱的问题。
1000万的工程最后只拿500万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你不能只拿这点钱啊,因为公司会亏的内裤都不剩,当公司内裤都不剩的时候,我们当员工的呢?
做了工程之后,才知道想让一个人签字,难比登天,有天我跟那个秃头审计大爷在办公室里合计,看看一个工程得审计掉多少钱。
大爷坚持审计掉60%,而工程理想审计数据是3-5%,自从干工程以来,最低基本上不会低于10%过,你看到这里就明白,审减率百分之六十意味着什么,100块钱,只能拿40块。
你也许会想,你把工程干好了,怎么可能审减率这么多?审减的原因多了去了,有时候一个签字就值很多钱,有时候,量图纸的时候几个数字错了,审计是按照类推百分比扣钱的,比如你一个数字不小心量错了,多写了20%,那审计就视你整个工程都是如此,整体扣20%;有时候即便你没事什么错,鸡蛋里挑骨头也是很简单的,理由是,比如按“规矩”这一块钱是不给的?
谁定的规矩?国家或行业或甲方,审计会拿出一个红头文件,反正想扣钱有的是理由。
虽然,当时只是个小工程,但这么一来损失也得有二三十万,怎么办?
怎么搞定这个审计大爷?
答案是没办法啊,人家修行几十年了,你会说没给好处是吗?这其间就不说那么具体了,涉及到社会阴暗面。其实,人心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利益关系,有时候不为什么,就是要整你。
一般甲方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而你就身处网中,这是中国目前的社会环境,你懂得。
这时候,又有另一个工程的甲方打电话催一些事情,我当时站在他办公室,感觉整个人气得都要原地爆炸了。
最后,一气之下摔门而去……
当时想去他妹的,大不了老子不干了,这是我忍气吞声几年来,第一次对着审计发火。
第二天,还得再去这秃头大爷办公室,笑呵呵地说昨天摔门而出,是因为有事儿太急了,不是针对您老人家。
3.
还有一次,在另一个审计单位,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审计,年轻的小伙好搞定?
大错特错,以前搞定无数次,但不代表每一次都能搞定,这次最后就直接崩了,审减率公司有规定啊,具体过程如何不谈了,涉及到社会阴暗面的东西,他忽然在门口拦住我,不让我走。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不会挨打吧,毕竟在人家公司地盘。
最后,还是利用社会阴暗面才得到一个相对可以接受的审减率,有时候也不想这样,但不这样真的吃不上饭。
夏天,气温四十多度,带着厚厚的安全帽,跑工地,地是刚被挖掘机挖过的地,深一脚浅一脚,一天下来整个人满身灰尘,回到家都散架了。
为什么人要在工地?因为干活工人不是机器人,一按开始键,就咔咔地把工作完美干完了,工地总是要出问题,出问题就得人在,去了可不是敢管人,是去苦口婆心地协调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工人阶级地位高了嘛,但转念想,他们又何尝不苦呢?
试问中国谁不苦不累?
其实监理也一样辛苦,监理扮演的其实就像皇帝跟前的太监一样的角色,说你权力大,就很大,说权力小,也很小(一般都不会太小)。
记得有次,和一个年轻的监理聊天,他指了指旁边一个来通信运营商公司办事的肌肉男说:“那个家伙,上次验收他的工程,他对我说,你敢不签字,就弄死你。”
我心里一顿草,心想当监理也不容易啊,但我们做工程没有那么霸气啊,上学的时候没练好肌肉,以至于现在并不能让傻x好好跟我说话,只能自己好好地跟傻x说话。
有时候,走在机器喧嚣的工地上,心里很迷茫,干工程需要你像个铁人,不需要有心,而人又怎么能做到没有心呢?
写这篇文章,也并不是为了诉苦,试问谁不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