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情,说说爱

《我要在你的碑文上写情书》

2020-04-12  本文已影响0人  3b0de2e21603

                                                文/叶隐

  你是一个正直的人,我也是。假使你阴险狡诈, 无恶不作,亦或你是天真无知潜逃海底的美人鱼,那我们应该是神仙眷侣。可惜你是一个正直的人,是命运不能让我们在一起。 

  十年后我已经是一个声名显赫的文坛作家。我出了无数本关于爱情的书。声名狼藉的爱情。灿若星河的爱情。任何的爱而不得,任何的因爱生恨,因恨生痴,我随口拈来。我的读者都说我文笔通透。心静明达。直到有一天,她找到了我。她声音小小的,人也小小的一只。光一下子跌进她的眼睛,睫毛像雨后的森林,她眨眨眼睛,问我。

  "先生真的是写遍了爱情吗?"

  "先生是遇到过爱情吗?也想告诉先生 我遇到的爱情。先生,愿意听吗?"

  我沉绪了一会,慢慢燃起一支烟。

  "请说。"

   

  房间的光暗了些,烟茉的光闪烁过她的眼睛。 她身子微微颤抖,很不安的样子。我看出来了她的紧张,用眼神安慰她,她却更怕了,但还是用微弱的音线,缓缓回忆。"我们相识于微,两家就隔了一道墙篱。所以关系很好。他叫林星河,肤色白净,桃花眼,鼻子像冬天的松树,驼峰拔然起来,薄薄的嘴唇。不过最令人注目,是他鼻子上的那颗痣。别人都觉得那颗痣是他美貌的败笔,我却不觉得,我觉得好看的紧。像下了一冬夜的雪,天色地色雪色天然一白,突然一只兜着松果塞满腮帮子的小松鼠朔朔然的穿过,那样可爱生动的样子。他大我一岁,我一生下来就得叫他哥哥。我的父母映衬着他的名字,为我取名叶清梦。取自唐珙的"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你瞧,名字都这样暧昧。于是,我们自然而然的走在一起了。仿佛一切都是应该发生的那样,不去违背客观规律的恋爱。我们一起听风读雨漫步云端,我们有详细而规整的人生计划,我们一起成为爱情里最浪漫的人,然后在现实世界里彼此努力互相成就。我以为一切事物都会这样平静而永恒。但平静的湖面,却被一场猝不及防的意外打破了。那是我人生中最惨重的意外。"她不再说了,她的身体抖动的厉害,她匆忙的从包里取出药瓶,大剂量的服下。她仿佛,将要回忆一场灾难。我想要轻轻拍一拍她,她见着我的手,眼角猩红,魔障般的避开了。我安慰性的告诉她,明天可以再来。她的眼角弧度变得凄厉,朝我道谢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背影像一只受惊了的小羊。她更小了。

  第二天她如约而至,脸色青白。像是枯了水的苹果芽。她问我要了一支烟,点烟,拿烟,抽烟。一系列动作不甚熟悉却又行云流水。南京细支烟倒衬得她手指细长,手腕处却有炎黄色的烟疤。她轻轻吐了一口气,说"我家世清白,少慧微敏,人生到底过于顺遂了。我明白一切物极必反,可是上天却这样残忍,抽丝剥茧般夺走我的一切。我被强奸了,被一个陌生男人。"时刻表被按住,空气也凝固,我无力的措辞在嘴角徘徊,无处安放。我明白,此刻沉默最为珍贵。你永远无法那个安慰生物链对面的女人。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对我如此信任,将如此私密隐晦的事情告诉我,我隐隐不安起来。有尼古丁的她看起来比我冷静。又知她今日冷静,是昨日的多少苦痛换来的。我的文心又蠢蠢而动了。少女题材是当代最受欢迎的,如若再配上强奸和苦恋,简直会风靡一时,而我的文学生涯,又将到达一段新的阶层啊。

  她的声音又传过来,将我的心中懿动按下去。"我甚至不敢跟我最亲近的人诉苦。我害怕他们听了那些别人对我的评价,那些污言秽语。表面安慰我,内心却提防我远离我。于是那些敏感的词语就真的成为了在他们心中我的代名词。我就那样卑微的活在这个光明而清白的世界,像见不得光的青苔。假使我听到别人用那样侮辱的词汇去继续套在另外一些女性的身上,我的心神剧烈颤栗。他们加注在我身上的那些语言,会继续在我内心深处蠢蠢欲动。他们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我,你做错了。你答应他也是错,你不答应他也是错。你被强奸也是错,你站出来发声更是错。"

  "先生,你能明白吗?"

  我……

  "我日日夜夜的睡不着,褪黑素尼古丁都救不了我。我惧怕黑夜,但我又只能把自己锁在黑夜。我一闭上眼,全是那个男人的下体。那个肮脏漆黑的下体。黑夜和他同样让我颤抖。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上帝要这样对我。梦里的他反复练习,粗暴的抢走我的初血。我在梦里读孔孟,老子,纳博科夫。他在现实中将我关押在黑洞里,监禁在衣橱间,锁死在深不见底的绝望中,他披着温良恭俭让的皮,用蛇的红信子紧紧勒住我的脖子,红色的蟹甲掀开我的裙子,最后用大众传媒的形式夺走我的初血。"她的嗓子哑了,她早已哭不出来。像一只干涸的枯井。她没有生命了。她不再看我,低下头依依索索,我特意将房间的灯调亮了一些,原来我以为她眼睛受不了强光,原来我也将自以为是的温柔化作尖刀,划伤了她。

  悲惨的女孩子,绝佳的文学题材。文学的最高境界是悲歌!"我开始在心里疯狂构想小说题材。内心的兴奋感几乎将我淹没,甚至为之而颤抖。门被拉开又轻轻合上,轴心在地面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窗几微明,我揉揉眼睛,小说已经快要完成。她将是我毕生心血的里程碑,我文学的高峰期即将到来。名誉鲜花掌声,都不过是我人生的无聊点缀。最重要的是,我也终于可以将心底的秘密公之于众了。

  我爱一个男人。他是我的文学粉丝之一。在我刚刚写作的那几年,只有一根破笔杆和每个月三百块钱租来的潮湿阴冷的地下室。这样暗淡的我,遇到了我生命里的火焰。他眉目清冷,眉峰似剑,眉眼又温软。唇珠似露,下颌线却刚劲。他的长相,是一切极端事物的中间数。没遇到他之前,我以为自己喜欢漂亮女生,性感美女。可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开始怀疑自己了。他叫路祁,我的爱人。那夜水乳交融,意乱情迷,他眯着眼睛唤我老师,我再也无法栽倒在别人手里。

    路祁,等我强大起来,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公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

  复日,叶清梦又来了。这次,我却猜不透她的意图。明明,故事都应该完结了。

  "先生,烟还没燃尽。"我已经不耐烦了,她没有看我,坐下来,开始自顾自的说起来,  "后来,我曾去悄悄找过星河,他的日子很平常。别人提起我,他也是一带而过。他常常去南通街,提着栗子糕。我不明白,于是悄悄跟着他。他每周三都会去西桥买栗子糕,然后带到南通街…"

  南通街,我心绪一颤,眼神瞟向桌前日历,2018年四月十三日星期三。我的手悄然放下,下意识的护住抽屉。那里面,是半块吃剩的栗子糕。这两个人,究竟跟我,跟路祁,有什么关联?

  "先生,先生?"她在叫我。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她的淡灰色眼眸离我只有二十公分。她今天穿着石榴红色的微肩吊带裙,红底的高跟鞋,红色的指甲油,正红色的唇,还有一把亮晶晶的闪射出红色光泽的匕首。"嘶。我几乎可以清楚的听到刀尖刺过我左心房的明亮之音。它顺着我的心脉缓缓滑下去,像极了昨天她离开时红色朱漆门的划声。"

  "嘻嘻"我听到她狡黠的笑声了。真刺耳,可惜我已经没有力气反驳她了。阖上眼睛,血脉像李白笔下的三千丈瀑布一般,用红色将我淹没。我想,我是等不来路祁的栗子糕了。

  "太好了,你终于死了。"我缓缓取出你胸前的匕首,将它擦拭干净,像一件艺术品一般,轻轻放在包里。我俯下身子,仔细看着你,眼周微青还有细纹,皮肤不算好,五官也是随意被打造。这样普通的人,凭什么得到林星河的爱。凭什么,我的天神爱你这样的凡人。凭什么,他为了你,找人强奸了我。凭什么,只让我一个人被黑夜揉碎。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终究是,满船清梦压星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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