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犊破车
无间誌异系列
《太地如征》第八则（重写新故事）
《晋书 · 石季龙载记》：「快牛为犊子时，多能破车，汝当小忍之。」
司令官沙伯，瞪大双眼屏住呼吸，注视着被桅杆碎片击中的直升机，歪歪扭扭地擦着环形山，翻滚跌落在牛岛。
浑身发冷，两眼发黑，他的心中充满恐惧。战争才刚刚打响，乘坐着南西兰帝国王储 —— 执政官宗兰 —— 的直升机却出了意外！
“报告司令官：损失一架直升机，十名特种兵战士牺牲。执政官还活着，他需要马上返航休整。敌军先头部队，包括全部二十辆机甲，现距环形山北端二十公里，三十名特种兵战士已经部署完毕，并已占领牛岛南侧的防御基地。”
“侥幸……”沙伯长出一口气，立即按计划下令两艘航母上的所有战斗机进入整装待命状态。
虽然比宗兰年长很多，沙伯还是对这位年轻的执政官充满钦佩。这次出兵牛岛的整体战略都出自于宗兰。除了他坚持要率先登岛这个安排，让沙伯觉得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冒进，其它诸如改装退役战舰作为诱饵、航母上配备足量的战斗机群等等，都会给战争带来更短的周期和更大的胜率。
令沙伯奇怪的，还有那四十个神秘的特种兵。他们并不是从现役军人中选拔，而是宗兰在出发前突然带来。除了多配备三架武装直升机，对于这些战士的具体部署一字未提。他吃不透，宗兰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没有阻拦。
宗兰，浑身是血，端坐在直升机的副驾驶座，心有余悸。
“哎……出场实在有点狼狈，应该提早起飞的，差点把命给丢了！”心中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宗兰没有找到救自己的人，据说这个人是从环形山上跑下来，一遍又一遍地把幸存的六个特种兵和自己背到安全地带。这个人是谁？
以后再慢慢调查吧！现在没有办法，自己需要大量的淡水，再换身衣服，只能先返回航母。
当宗兰再次进入指挥室的时候，沙伯惊奇地发现他浑身上下的伤口居然已经愈合。宗兰换了身新的作战服，并且披上鹅黄色的战袍。容光焕发，仿佛刚才的坠机只是一场梦。
“哦，其实我没有受伤，身上的血迹……可能……是溅上的。”宗兰明显在掩饰什么，“原定的计划不用改变。我们的目标是那二十辆机器装甲，速战击碎敌军的信心是最优方案。所以，没有我的命令，战斗机不要发射导弹。我们要完整地夺取牛岛，不伤一草一木。”
“我不赞成您再上牛岛，真没有这个必要。要夺取这个小岛，十几架战斗机足够了。”沙伯劝阻道。
“不，我必须要登岛，这是主要目的。如果不出意外，我们根本不需要使用导弹，战斗机上的高速机枪火力足够！”宗兰的回答斩钉截铁，转身离开指挥舱。
沙伯摇摇头叹了口气，低声嘱咐机师一定要保证执政官的安全。
戚火一直无法想通，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曾经豪情万丈，依靠西洋联邦的外援，完全可以拥兵自立。戚王爷和太子不听话，就把他们杀掉；屁民们胆敢不服贴，就用各种酷刑搞残他们。本来是特别简单的事情，加之手上掌握着天下最多最强大的毁灭型武器，怎么就会在短短几个月，搞得如同丧家之犬？而且自己还被个无名鼠辈给绑架，差点伤了性命！
后来，就连自己的盟友，西洋联邦，在摆脱了武器威慑之后，也变了脸色。一怒之下，登陆牛岛这个最后的安身立命之所，建立了北岛王国，居然也莫名其妙地招惹了南西兰帝国！
现在唯一利好的消息是，打光了防御导弹后，听说把兰国执政官所坐的直升机给击落了。
戚火披挂整齐，准备亲自上阵作拼死一搏。营门一开，一个身材高挑颀长的白脸汉子走了进来。
来者正是一样惶惶不可以终日的东洋傅太。
自从左耳被王证打烂，傅太就再没办法回东洋了。想报仇也没有头绪，那个瘦小的黑影到底是谁都无法确定。傅太躲回到安国运河码头养伤，机缘巧合，遇到了安王爷的孙子安孝勇，成为大安民国军情局的特务。
不过他感觉自己的运气跟被打飞的半个左耳一样再也没有回来。
安孝勇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他就搞砸了：在西国机场刺杀万立芝的时候，他分了心。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在机场见到的那个小个子就是自己的仇人。所以，在看见万立芝检票登机以后，他决定先去报仇。他打车追到万宅，打开了燃气，亲眼看到仇人被炸飞，满心欢喜地回安国复命。
安孝勇将他大骂了一通，傅太才知道万立芝根本没有登上飞机。不过，当他得知安孝勇随后将飞机击落，还是万分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这次的任务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了，否则还怎么混啊？安孝勇几乎肯定戚火必败，所以安排傅太从战场上将戚火救出。对于安国，戚火还有利用价值。
沙伯对着满墙的屏幕，八台无人机，将整个牛岛的细节展示在他面前。他看到宗兰在环形山的西南最高峰，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沙伯已经快忘记这种原始战争的指挥方式。现代战争根本不需要通过士兵力量「物理」地攻城掠地。牛岛这样的面积和武装部署，从南极大陆直接派遣最多十架战斗机，用不了二十枚导弹，就可以将其夷为平地，让五万陆军变成炮灰。但是宗兰似乎很忌讳这样的杀戮，也再三叮嘱不可破坏牛岛的基础建设。
戚火的二十辆机器装甲已经开到环形山北麓，四十名宗兰的特种兵摆出迎战的架势。
四十名？！
沙伯大吃一惊，不是牺牲了十个吗？从无人机传来的实时影像里确实看到的是四十名特种兵，他们身材高大，似乎高矮胖瘦都一样。
沙伯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如果这四十个特种兵不是宗兰特别设计的机器人，那就必然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但见四十个特种兵两两分开，每两个人一前一后对准一辆机器装甲跑去。一边跑，一边扯开前胸的衣襟，露出一面闪亮的圆镜。
沙伯知道，这些机器装甲是无人驾驶的，一般会装备两百发机关枪子弹，以及四枚导弹。反射光线的圆镜会迷惑机器装甲，使其以为面临大型战车而发射导弹。
果然，二十辆机甲很快将导弹耗尽。
此时，前面的特种兵已经跑到机甲的侧后面。后面的特种兵就吸引机甲的机关枪子弹。
突然，位于侧后的特种兵举双手取下了自己的「头颅」，吸附在机甲的履带上。前方的特种兵有好几个被机枪打中，有的「头颅」被打掉，有的被直接打翻在地。
但是每一辆机甲，特别是履带上多多少少吸附上了些特种兵身上的「零件」。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人跟戚火仇深似海，愿意付出生命来推翻他的，恐怕只有那些在北冰王国的刑囚。沙伯终于明白了这些特种兵的来历。
他们都是戚火的刑囚，遭受断肢、火焚等酷刑却不能死去的他国劳役！宗兰利用了他们的仇怨，把他们包装在另外一个躯壳里面，组成了一支敢死队。
沙伯从屏幕上，找到环形山顶峰的宗兰，感觉他的嘴角浮现的一丝笑意是如此之残酷。
“你救我？安国救我？”戚火对傅太的来意感到迷惑。
傅太嗤笑道：“您觉得您能赢得这场战争？”
“我有几十辆机甲，加上五万雄兵。难道连这小小的牛岛都守不住吗？”
傅太突然大笑，指着实录战事的屏幕，把方向调整到最前方的机甲，对戚火说：“您再瞧瞧……”
每一辆机甲都发生了爆炸。大部分是履带被炸断，机枪继续在扫射，但是已经无法移动分毫。有几辆已经被炸翻……
戚火心中大恸，可还没等悲凉的情绪涌上来，现场又发生了许多变化。
那些特种兵的甲胄突然破碎，从里面爬出一个个全身精赤的怪物。他们大多肢体不全，焚烧过的身体泛着奇怪的红光，面目全毁，摸爬着进入机器装甲的弹仓。
所有的机甲几乎同时爆裂开来，冲起十丈多高的火焰。天空被映照得通红，本来阴沉的黄昏顿时就像布满了火烧云。
与此同时，沙伯接到宗兰的指令，战斗机群接管牛岛上空，开始招降和围剿。
戚火的冷汗濡湿全身，眼看着牛岛上空被十架战斗机包围。招降的喊话声在这地下营地里都清晰可闻。戚火看到一堆堆士兵放下武器，挪到环形山的东北山脚下。
“怎么样？您很快就是孤家寡人了！”
戚火扭头看着傅太，眼睛里满是泪水。傅太把头低下，叹了口气，从鼓鼓囊囊的包里取出一件连体的潜水服。
“我还没有看到最后……”戚火用袖子胡乱地抹抹眼睛，继续注视着监视屏。
绝大部分的士兵已经投降了，估计已经超过三万。喊话声已经变成了最后通牒，最后十秒、九秒、八秒……
更多的士兵丢下了武器……
四秒、三秒、二秒……
投降的士兵开始奔跑离开……
最后剩下的几千名士兵依旧木然地站在原地，戚火的眼睛似乎又湿润了些，伴随着一点闪光。
但在接下来的两三秒钟，就像突然狂风大作雷电交加，一阵闪电似的火焰倾泻而下，血雾散去，战场上再无一人直立。
戚火面如死灰，他把眼晴紧紧闭上，心底一阵寒气袭来，身体开始颤抖。
“都结束了，我的王，您的王国已经被抹去了。”傅太用力拉起戚火，卸掉他身上的武装，扒掉他的外衣，帮助他套上潜水服。
“跟我走吧，小胖子！”
沙伯结束战争的时候，发现宗兰不见了。环形山上空无一人，似乎有一架无人机在战斗机群飞去牛岛的时候被损坏了，所以没有人再见到宗兰最后的踪迹。
牛岛战争，结束了戚火短暂的北岛王国。招降四万七千人，剿杀三千人。戚火没有找到，不像是死于乱军之中，据说是有人带着他跳海逃走了。
沙伯最终没有找到宗兰。回到南极大陆的当天，宗老王爷在电视上盛赞沙伯和部队的功绩，却绝口不提宗兰的事情。
当天晚上，整个宗家王室也神秘地离开了南极大陆。首相白世安遵照王室的意志，将南西兰帝国重组为新的南兰共和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