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文论诗

文学论

2019-03-26  本文已影响6人  断翼孤鸿

文学论

文学者,艺术之首也,譬如音乐弹人之所听,美术描人之所见,而文学则兼述人之所见、所闻、所言、所思、所感,故文学之价值、文学之意义尤重也。或曰文学无用,此言何其谬哉!彼不知文学之精华所在也!今之人重理轻文,甚矣!彼宁学数理化,亦不事文学,不亦悲乎?人如此,国亦如此,吾国欲以科教兴国,是以重科技而轻文学。嗟乎!岂不闻:“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乎?文哲,道也;科技,器也。由此可见,岂能轻视文学耶?

盖先秦之际,文学始兴,孔子修订六经,诗书之教,以感化人心。吾国文学家之祖,孔子是也。春秋战国之文,文之极也。圣人作文,非为文,欲以文教众,潜移默化也。其言虽简,而含意甚多;其文虽朴,而载道甚大,此文之本也。文者,道之载体也,文顺道而作,则其文塞于天地而永存,垂于万世而不朽。其次明理,万事成一理,理明而其文行乎四域而远播,通于古今而共仰。再其次达情,万物皆有情,情达而其文深入人心而难变,影响后人而不息。事兼于情,情兼于理,理兼于道。载道之文,如《春秋》、《礼》、《易》、《书》、《道德经》是也;明理之文,若《孟子》、《庄子》、《荀子》是也;达情之文,若屈原、贾谊、太史公、曹植、韩愈、苏轼之文是也。

呜呼!春秋礼崩乐坏,载道之文鲜矣!诸候争霸,战乱未已,辩辞为时之所尚,说客横行天下。苏秦、张仪、范雎、蔡泽之徒莫不以辩说取卿相之位,名重海内,其以辩才而退秦军,解赵国之围,才辩而不出仕,功成而不受赏者之高士,惟鲁仲连(李白也很推崇此人,有诗提到他,具体是何诗不记得了)耳。时尚辩辞,虽孟子、庄子亦染此风,孟子好雄辩,庄子好奇辩,然能以辩辞而说理,寓事而指道,则不失为贤人、哲人之作也。战国之文,好尚辩辞,已离圣道,虽然,其浩然之气足以贯古今,其明白之理足以充天地,雄健而进取,汪洋而无涯者,文章之至高,后世难及也!

朱子云:“韩文力量不如汉文,汉文不如先秦战国。”或讥其文学复古,余以为史迁高拔卓伟,何逊先秦诸子?及观《庄子》,《荀子》,《战国策》诸书,若论文气,诚不逮也。盖春秋战国士气甚高,可倨天子,傲诸侯,最富独立之人格,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其视诸侯若庸人也。故其为文气势自露,恢宏磅礴,颇具张力。岂独文气,自汉以后,说理之文衰矣,贾谊、太史公之文能记事达情,而理不足,韩愈、苏轼之文能达情而不能说理,王充之文能说理矣,而才不足,此其文之不如战国耶?魏文帝独称徐干为独行君子者,以其《中论》略能说理也。两晋六朝,文辞大备,文多骈俪,不但说理之文衰,而能达情者亦少,华多而实寡,辞丰而质枯,文美而学陋,文之末也。文风至于如此者,则其世风愈下,而人心不古也。

文人之雄者,能发气入情尽理也,庄周、孟轲、荀卿之文何以颇有气势,以其深于理也,吾辈读其文,心为之振,而豁然开朗也;司马迁、班固之史传何以称卓,以其能尽人情也,吾辈读其文,情为之动,而怆然流涕也。但凡有理有情之文,则处处有气。屈子之《离骚》,气冠古今也,屈子之下,李白之诗差足拟之。三曹七子,李杜欧苏,其诗词皆能抒己之情,故能为后世推崇。

韩愈哀道学之不明,愤骈俪之害文,倡文以载道,文以气为主,攮斥佛老之教,周公、孔子为其圣;师法三代两汉之文,孟子、马迁为其宗,扭转六朝陈隋靡丽之风,复兴周秦相传之古文,其功大哉!其文以《原道》、《原毁》、《进学解》为著,《原道》、《原毁》近圣贤之道,宋儒亦亟称之,谓其近理,大意最分明也。《原毁》者,秦汉以来未有之调,感慨古今,摹写人情,披情入骨,文之精者。宋朝欧阳修、苏轼亦以韩愈为表,文章之盛,可谓彬彬矣!

韩愈文气之雄,固后人难仰,而比于先秦两汉之文,则不免乎卑也。其谢罪表,上宰相书,皆人格之卑也。人格愈卑,则文气愈下。其所言者,多臣事君之道;孟子所言者,乃君爱民之道也。孟子之言,无所隐;而韩愈之言,有所拘也,惜乎韩愈才力可继孟荀,而人格远逊孟氏,此其文所以不能望周秦也。唐宋之文,固称为盛,比于春秋战国,则若江河之与大海也。庄子、孟荀文气之雄,自然而雄;韩愈文气之雄,有所做作也。

宋朝文气较韩愈文更不如,宋朝国弱,为蛮族所侵,而为文亦乏雄健,唯苏洵之文犀利,苏轼之文偶有雄健之辞。南宋兴理学,轻文学,善文者愈少,元朝更无好文也。明人亦欲复兴古文,然其师秦汉之文,皆邯郸学步,辞似古而气不如古也。清朝,满人入主中国,压制汉人无所不至,君权极盛,大兴文狱,文气之卑,每况愈下矣。曾国藩平洪杨而威震天下,又欲复兴古文,其为文尚阳刚之气,清人之著者。清末,严复之文若秦汉体,古文最后之雄杰也。章太炎之文,亦近古体。康梁之文,大改时文之风,一变为雄奇瑰丽,文气颇盛,近人罕及。若夫五四兴白话,而文言衰,则不足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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