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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子塬记事

2017-12-31  本文已影响55人  端阳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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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子塬是一个遥远的村庄,枫子塬是一段尘封的记忆!与它相关的几个主人公都不在人世了,可枫子塬永远在我的脑海中存活着,就象上塬路上生生不息的大树,它们和我一样曾经目睹过几代人的坎坷命运!

我知道枫子塬这个名字,是因为当年我父亲和我奶奶不止一次地念叨过这个地名,奶奶的妹妹也即我的姨婆就居住在那个村庄里面。想象中枫子塬有一片广阔的田野,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大树,还有各种名目繁多的花草,我们可以无拘无束在塬上奔跑追逐,放风筝,玩游戏,海阔天空,而真正了解和走进枫子塬以后,我为它的闭塞落后和远离文明惊呆了,我无法想象以姨婆为统领的那个小王国里的人们是如何度过许多年与世隔绝的岁月的!

姨夫爷似乎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或许他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留下姨婆和哑巴儿子猪娃叔和女儿木窦姨孤儿寡母在枫子塬艰难度日。枫子塬远离人群聚集的村庄,从平路上拐几个弯后上一面又陡又长的大坡,姨婆的家就在坡上的一个小院落。院落倒还不小,打扫的干干净净,里面有好几孔窑洞,窑洞里有喂养牲畜的槽,有装满粮食的囤,有盛满菜油的瓮,屋外有晾晒粮食的小场院,场院里有碾打场院的石碌碡,屋子周围都是坡,坡上长满各种各样的树木杂草,俨然一个独立的山乡农庄,姨婆就是这个农庄的庄主。这个庄园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肃穆宁静,只听见姨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其他人好像和猪娃叔一样都是哑巴,低着头默默地做事,象一个个影子似的在屋子的各个角落晃荡来晃荡去,见了生人也不怎么打招呼,满脸木然而又胆怯的表情。家里人见了姨婆都是毕恭毕敬的样子,低眉顺眼言听计从,吩咐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顶嘴从不反抗,甚至于在接受姨婆命令的时候,他们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了事情遭到惩罚,那恐惧的眼神让人不由心生怜悯。尤其是猪娃叔的小媳妇莲娃姨,简直就是姨婆手底下的一个忠实奴仆,声叫声到,唯唯诺诺,偶尔用惊恐万状的眼神偷看一下客人,又迅速低下头去,悄没声地到指定的角落里干活。去了两次枫子塬,我认定一个钉在铁板上的事实:姨婆就是这个小天地的土皇上,是正儿八经的实权派人物,她左右着这个大家庭所有人,包括后来的女婿文华叔,逐渐长大的猪娃叔的三个女儿的命运。

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我和学义表叔还有我父亲一行三人去枫子塬,天下大雨,上塬的路又陡又滑,猪娃叔赶着一辆笨重的牛车驮着装水的桶上塬,牲口在泥路上走不动,蹄子一个劲往下溜,猪娃叔不停用手中的鞭子抽打牛的尾巴,眼看车都要拉翻了,猪娃叔急得差点蹦跳起来,嘴里哇哩哇啦地喊着,姨婆夺过猪娃叔手中的鞭子,愤怒地把牛车赶上大坡,对着我父亲和我表叔两个后辈人诉说着猪娃叔的无能,说着说着就要用鞭子抽打一旁蹲在地上的猪娃叔,猪娃叔委屈地张大嘴巴哭了起来,还一边对两个老表告姨婆的状,比划着往日里姨婆打他的动作,发出含混不清的特有语言。他的两个老表,一个是姨婆的亲侄子,一个是姨婆的亲外甥,面对母子俩混乱不堪的局面,你看我我看你,都开不了口,裁断谁好像都不合适。姨婆见没人替她说话,一屁股坐在院子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抹眼泪:我怎么这么命苦呀,生下这不会言语的瓜瓜娃,啥用都没有,屋里屋外的活路都得我一个老婆子出面干,迟早非把我累死不可!苦命的我呀!她一哭三叹,哭天喊地的样子把屋里人都哭出来了,一个个低头站着都不吭气,任由姨婆肆意哭闹,猪娃叔象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刚才据理力争的勇气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可能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抗没有任何结果,远路来的这两个老表跟他好像也不是一路的,他们不会为他一个聋哑人而触怒女王大人!莲娃姨和几个孩子顺墙一字站着,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猪娃叔辩护一句话,估计一家人已经习惯了姨婆的权威霸道和喜怒无常。姨婆发作过后自己擦干眼泪,大声吩咐屋里人生火做饭招待客人,大家便听话地各自忙开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父亲对我说,姨婆一个女人家持家也不容易,啥都得操心,性格暴躁得很,打猪娃叔莲娃姨的事情常有发生,更别说几个孙子女了,动辄就雷电交加,一家人都从心里害怕她。木窦姨后来和商州洪门河出山的文华叔结婚后,姨婆还想控制文华叔,但人家两口子想办法盖了房子搬迁到大村的平地上去了。姨婆又自作主张给十八岁的大孙女巧丽招了个四十岁左右的老男人开明当上门女婿,开明和猪娃叔年龄小不了几岁,脸上老气得象巧丽她爸,这个她亲自选定的孙女婿倒还对姨婆言听计从,这是后话不提。随着孩子长大成家,莲娃姨年龄也慢慢大了,有些事情不像原来那样听姨婆说了,莲娃姨就圪蹴在姨婆眼睛里面出不来了,左右看都不顺眼,整天寻事情,莲娃姨受不了夹生气,争气的喝农药死了,丢下猪娃叔和姨婆孙女孙女婿几个人又过了几年。最后姨婆年龄大了,也老糊涂了,贫病交加地死在了枫子塬上。

政府移民搬迁,把山沟沟的的人都迁到枣坪移民新村,枫子塬上的炊烟终于断了!

距离莲娃姨之死不过几年功夫。

枫子塬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记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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