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三,你的初一
我的初三,你的初一
我们总是不间断的再吵架,好多次,我摔了电话,但只是向床上被子上摔,至少没有丧失理智。
我有两个妹妹,和小妹的感情一直不错,但和二妹,忽冷忽热,就算好,也好得有点小心翼翼。我们之间,有一种怪怪的氛围,有时候,无心的一句话,她会在很久之后不小心露出曾经对这句话的耿耿于怀。于是,我小心地,甚至有些拘谨地和她相处,很多话不能直言,怕破坏了之间的亲密。但往往,越想亲密,越是笨拙可笑地竖起了隔阂的墙。
要说起坦率相见,还是我念初三,她念初一那会。
我念初三时,她小学毕业读初一。阿爸给我们买了一个样式的书包,一个红色,一个蓝色。我已经很满足,要知道我之前背的可一直是外公的一个牛仔布包。二妹先选,拿了红色,又想要蓝色,最终索性把两个书包一推,都不想要了。她不满意的是书包的样式,谁要背一模一样的?
初三的教室在一楼,她的教室就在我们楼上。按学校的规定,初一的学生可以过最后一次“六一”儿童节,12岁以后就只能和儿童节say bye bye。那天晚自习,老师在黑板上奋笔疾书,楼上的教室音乐声不断,老师跑去交涉,音乐声小了,不一会,直接开始“咚咚咚”,天花板上的灰开始往下掉,他们跟着节奏开始跳“兔子舞”。我们一个个又惊讶又想笑,羡慕他们把最后一个“六一”过得震耳欲聋的豪情万丈,也对当下我们面临着升学的压力山大深感无奈,也特别想再回到三年前。
老师放下粉笔,气急败坏地站在教室外面的操场喊“初一三班的,怎么搞的,快点停下来”。
老师,你不能耽搁我们过节啊,你知道吗?往后,这辈子,我们都没有“六一”了。一个声音传来,我没听错,是二妹的声音。
不一会,我这个学习委员就被安排去和他们班交涉,就你那个“费头子”(最调皮)妹妹,好好管管。
我上了楼,站在他们班的教室后门往里看,一群小孩正围成一个圈,双手纷纷搭在各自前面那人的肩上,脚分别左右往旁边一踢,节奏统一,灰尘满天。
结局是教导主任也恰巧赶到,一阵痛批。
那时候,阿爸每周给我们每人15块钱,包括来去车费一人4块。钱都交到我手里,由我负责保管。为了避开高峰期,我吃饭都晚去,经常吃饭的小食堂老板是远房表婶,知道由我来结账,于是二妹可以吃完抹抹嘴就走人。
其实每天的饭都一样,下面饭,上面素菜,永远不会有肉,一份5毛钱。也有油条、油馍馍之类的小孩最爱的吃食,但吃不饱不说,价钱至少要8毛,我压根就没想过。只在周五看有余钱的时候,给二妹和自己一人一根油条奖励还算勤勉的自己。
一次,我正在扒饭,食堂就我一个人。表婶吞吞吐吐地说,安啊,我一直没有给你说,其实二妹每天的早饭都吃的油条和馍馍。
我每天都直接给表婶一块钱,要这样,我是每天都给少了。我的脸一下子很烫,就像做贼被抓一样。
表婶,你算一下,我都补给你。嘴上这样说,心里已经气得不行。
谁要你补,都算啦,我只是看你都舍不得吃,你偶尔也吃一下有油水的啊,不然身体怎么跟得上。
她执意不收,我还是多给了一块,哪怕知道是远远不够。
叫了二妹,质问她。她一点儿不理亏,阿爸给了钱,不就是为了吃饭?你还不让我吃?
我说按你的吃法,一周怎么过得完?后面你直接喝西北风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节约了钱做私房钱,你这叫中饱私囊。她反而比我气愤。
争了一阵,没结果,我心里下了决定。
第二周,阿爸刚给了30块,我立马分给她15块,你自己自负盈亏,别找我要啊。
她兴高采烈一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兴奋样。
周二,看见她脖子上挂了串贝壳项链,周三早晨,看她拿着零食和同学在操场聊天。周四,她出现在我的教室门口。
阿姐,你出来一下嘛。
我继续做题,不为所动。
阿姐,我叫你呢,你别假装听不见。
我心知肚明。
安心,你给我出来,你把我的生活费给我,我要吃饭。
全班同学都转过头来看我,大家几乎都知道我在保管生活费这事。
我百口莫辩走出去。
我没钱了。她倒说得轻而易举。
我没说话。
给我钱,我饿了。她两手一摊。
看着她一脸没所谓的样子,正想说点道理,她不耐烦了,“你给不给嘛,不给我找老师借去”。
她成功地拿下我。
后来,她先结了婚,两夫妻闹矛盾,我劝她别和妹夫置气,妹夫也不容易。她说我偏向妹夫,我才是你亲妹妹啊。再后来,她来到我工作的城市。安了家,有了小孩。我们之间少了很多随心所欲。我有着很多唠叨,怕自己走过的冤枉路她再走一遍,总是在百般告诫,谁曾想这些在她看来是盛气凌人。她曾在生气时说,你少拿你在公司那套来对我!搞清楚!我不是你的管理对象。
我也很多次气得胸口疼,她嫌在家,我旁边恰好有个工作机会可以介绍给她。几乎是求着她去面试,她扔给我一句“我不去,不想欠你人情”,然后蒙头大睡。
我又动之以情,她不为所动。
我几乎脱口而出,你现在住的房子,吃的不都是我的,要是欠人情,那现在算什么?
但一切都止住了,她那个时候玻璃心,而我,正是工作上无奈又无助的时候。
几年后,她有了孩子,有了压力和动力,问我那里现在还要人吗?
我不忍告诉她那里的福利和待遇,错过那样的机会,又上哪儿去找呢。
想起她未结婚时,我苦口婆心劝她要勤勉努力,她回我“一个人连睡去后第二天能不能早起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想以后那么久远的事情?”
我无以回答。
上次聚会,正在商场做销售的她说他们店里缺店长,我问那你怎么不去啊?店长待遇应该比现在好,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啊。
傻瓜才去呢!多拿点有什么用,还要操不少心呢,进货出货都要管,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回家睡觉。她得意地说。
想想有着和我完全不一样脾气秉性的妹妹,不知是不是福呢,至少很多时候,她打开了我认识的另外一面窗。
现在,我学乖了,保持着界限感。毕竟她有她的生活方式,我有我的规划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