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在路上

临海听风

2019-01-23  本文已影响0人  乐饮流霞

看似诗意的标题其实却没那么诗意,完全是占了地名的便宜,因为“临海”是个城市的名字,却并不靠海。

过了子夜才赶到的临海,为的是第二天去登那号称浙东第一高峰、中国看到第一缕阳光的括苍山。

一早起身,从宾馆搭车用了四十分钟去到临海下属的括苍镇(陈家渡),再从镇里搭乘三轮摩托(镇里没有出租车)近一个小时去到括苍山脚下的黄石坦村,从那里开始登山。本来山的正门是在陈家渡,但那面是一条已经修好了的既平坦又曲折的汽车道,据说长达28公里,对于我等徒步之人,还是敬而远之。而从黄石坦走,不但是小道登山,而且据说可以经过括苍山风景最美的九台沟段。

在村口向村人询问路径,众口一词说“好走,好走,不会迷路的,路上你会遇到很多来旅游的人”。果然,穿过村子后不久,就赶上了一队人马,40来人,浩浩荡荡的队伍,看装扮,似乎不是驴友,一问,果然,是某知名厨具单位组织出来拓展训练。

和他们领队聊了聊,又看他手里还有地图,心想就乐得其便,尾随其后好了,也免得自己瞎走走错路。

开始是溯溪而行,山风幽幽,溪水清冽,掬一捧洒向脸上,凉意透心,倒很惬意。等走离了水边,就开始抱怨这该死的天气预报了,说是3~15度,想来会比较冷,所以特意多穿了些,结果却是烈日当头,看了下温度,有20多度,身上的冲锋衣可以脱掉,可下身穿的软壳抓绒就没办法了,只能边走边感受着“羞答答的汗水静悄悄地流”边盘算着这点汗可以消掉多少脂肪。

走到半山的时候,经过一个叫阵车的村子,荒无人烟,满目破败,但看各家门上还有门牌,却又不像是废弃了很久的样子,心中惊疑,特别是看到村委会门口贴的预防狂犬病的告示竟然只是数月前的,和这村子的残破程度形成强烈反差,更觉得古怪。

再往前走,看到有几间稍显不那么破旧的屋前晾了些衣服,心中疑惑稍平:原来此村还是有人居住的。走到村口,一间老屋前有老两口在边择菜边晒太阳,正好停下歇息,就和他们攀谈。老人家说方言,不大好懂,不过大致还是明白了:随着括苍山旅游的兴起,本村的人大都到山上开旅馆,倒把村子给荒了。老大爷说他儿子就在山顶,也不知是不是我已经联系好的山顶旅馆的老板。聊天当中,老大娘拿出他们的蒸红薯硬要请我吃,盛情难却,只能接受,不知是原生态的缘故还是我确实饿了,吃上去香甜可口,比街上卖的烤红薯好吃多了。问起九台沟,老大爷说要到了山顶米筛浪之后才能到,心中暗道:“坏了,难道走错道了?”,查到的资料明明是通过九台沟后才到山顶的,但是由于语言障碍,没法问得更清楚,浙东方言实在是听不大懂。

在老大娘递给我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又向两老讨了点水灌到随身的水瓶里,起身告辞,那支拓展的队伍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不过以我的速度,没有用多长时间就追上了他们,但是一看,已经走到了公路上。

问他们领队,他说担心他的队员体力不支,所以特意安排走一半山路一半公路的路线。唉,说到底怨自己开始就没有问清楚,以为从黄石坦走就只有一条道,谁知还能走回这28公里长的公路上来。无奈,只能由登山化为平地徒步了。

公路完全是盘山而行,所以看着山顶没多远,但绕来绕去,总也走不到。走了一段,拓展的队伍累了,停下来,打电话叫车来接,我挥挥手告别他们,约好山顶再见,继续低头走路。一路上有开车到山顶的从我身边过,大概以为我是徒步从正门走来的,向我竖大拇指说“哥们儿,你牛”,我只能苦笑着点头致意。

又走了近一个小时,终于看到山顶巨大的风车,同时也看到了有个岔路口,明确写着通向九台沟,指向的箭头仿佛咧开的口,在嘲笑着我的错误。

不愧是用来做风力发电的地方,风声猎猎,吹得人“眉毛都要掉了”,也不再觉得炎热,还看到路上有未化的冰渣,赶紧把脱下来的衣服套上,直奔向已经预定好的旅馆,把已经被汗浸透湿得像水里捞上来似的衣裤换掉,放下行李,再出门欣赏这山顶风光。

旅馆旁边就是那据说2001年1月1日中国大陆的第一缕阳光照到的地方,竖了一面十几米高的“中国21世纪曙光碑”,名字是费孝通题的。碑是花岗石块砌就,三翼拱立一个象征太阳的金属圆球,没有想像中那么有气势。碑下游人们在找着各种角度和石碑合影,而之前同行过的那支队伍早已经在领队的带领下围着石碑开始了拓展游戏。

此地是海拔1380多米的峰顶,但因为山势绵延,所以并没有什么一览众山小的气魄,不过一眼望去,四周山脊竖立的高低错落的风车还是不错的景观,其他地方也难得见到。

在山顶逛了一圈,我心有不甘走回那个岔道口,想再走下去九台沟看看,但是算了下时间,来回的话估计真要天黑了,无奈只能放弃。

时已近傍晚,游客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大多是长枪短炮专程来摄影的,一个个全副武装寻找着合适的角度和风景,而其实夕阳下那些剪影似的专注的身影本身就是一道风景。

晚饭过后,再出门时,天已完全黑透。走出门不超过20步就跑了回来,老板娘笑了,转身拿了件军棉大衣给我,说:“今天还算好的,前天夜里都下雪了。”这才知道,在这种地方,什么冲锋衣防寒服全都是扯淡,抵不过一件实实在在的军棉。

夜里的山顶没有城市里那么多华灯璀璨,只有从各旅馆房间里透出的些许微光,剩下就是头顶那半轮明月。也没什么声响,只有风从耳边狂啸着掠过。但冰冷的空气却纯净得很,深呼吸几口,似乎身体都被涤荡得干净透明了。

旅馆旁有一间小屋,亮着灯光,走近一看,是白天在石碑旁摆摊卖小食品的老大爷(在他的摊子上,平生第一次见到和吃到了在书中闻名已久的黄精)。他自己做饭,刚吃过,正在洗碗。问起来,他也是半山阵车村的人,家人还在村中,自己则来山顶摆摊赚钱,个把星期回去一趟。看着屋里孤零零的一张床和凌乱的锅碗瓢盆,问说家人怎么也不来看他,反正也不远,他却沉默了。由于语言障碍,没法再更多地交流,也不知道老人身后究竟有个怎样的故事。

向着下山的方向走了一段,发现竟然有一男一女在距山顶不远处扎帐篷过夜,想必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如此寒露中宵,也只有两心如一处,浓情似火时,才能温天暖地,一任帐篷外朔风凛冽帐篷里灯光如豆,而依然觉得满室生春吧。

回了旅馆,屋里空调已经不能用了,只能用电热毯。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寒风呼啸,如泣如诉,想起以前几次在山顶过夜的经历,想起那些在生命长途中聚了又散了的人,久久不能入眠。且听风吟,仿佛青山埋的功名,流水会的知音,都共此时光。

清晨闹钟把我从朦胧中叫醒,披上军棉出了门,嗬,山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手一台单反,就等着拍日出。我走向曙光碑,没了日间被人群簇拥着的那份喧闹,它身披寒霜巨人般矗立,凝视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伟岸而孤独。

天公不作美,今天大雾,看着天色渐渐亮起来,可就是不见太阳。等这个橘红色的圆球终于露脸时,早已挂在半天之上。一众摄友只能失望地散去。我也退了房,搭了一辆顺风车下山。可惜一直没能见到这个旅社的老板,没能当面问问他是否就是村中那两位热情的老人家的儿子。

我搭的这辆车上是同一个单位的几个好友结伴出游,和他们聊起来,却聊出了另外一桩公案:他们来自临海市下的温岭,而温岭的山上有一座同括苍山顶同样性质的石碑,立碑处才是真正的世纪曙光处。他们告诉我说,米筛浪是南京天文台鉴定的,是2001年1月1日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处,而温岭那里的是北京天文台鉴定的,是2000年1月1日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处,两个地方为此名号争执不下,实际上呢真正的世纪之初,应该是从2000年算起的,只可惜括苍山更高而且更有名,所以把温岭曙光碑盖过了。我不由想起陕西和河南为了争谁是杜康酒正宗而纠缠了多年官司不断的事,说到底还是利字当头,如果有朝一日括苍山因这座碑而旅游业极大发展的时候(现在毕竟连门票都还不要),那么,可能杜康旧事就要重演了。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山脚,九曲十八弯都快把人绕晕了,回望山门,心道:还好没从这边上山。

    此次行程,特意要走的九台沟没走到,特意要看的日出没看到,本来殊为遗憾,转而一想,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何况如不走错路,又怎会认识那对老夫妇从而了解到阵车村的故事呢?如看到了日出,可能就搭不到那部车,也不能知道还有这样一段有趣的公案了。塞翁失马,亦有所得,心下也就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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