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得水》:怕老婆的男人是怎么外遇的?
《驴得水》绝对是11月逃不开的一场戏。豆瓣评价8.4分,将近百分之50的观众给了这部电影5星的最高分。电影里反映人性的深刻自然不用说,张一曼的女性反抗悲剧也已经被说的太多。而我反而更关注铜匠,这个让整场骗局崩盘的男人。整场闹剧,或者说悲剧,每一个节点都跟这个怕老婆的男人脱不了干系。他和张一曼的外遇,将整部电影分成了两部分,承上启下的作用,足够说明“睡服”这场戏有多重要。它把整场戏的气氛推到最高潮,又在结尾处狠狠砸下。
“男人”和“外遇”,多么容易联系起来的两个词。但在前面加了个“怕老婆”,整个句子好像有了新的意味。
在现实中,其实“怕老婆”一般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其实很常见,中国家庭很多夫妻都这样。被老婆吼两句不还嘴,存折上缴,变成老婆娘家的全能保姆等等。本质上说,这不是真的“怕”,只是经过夫妻常年磨合之后,大家心照不宣的一种相处模式。简而言之,男人出于对妻子的尊重做出了“怕”’的行为。两个人都不反对这样的模式,也没有太过损害某一方利益,心照不宣。而这里要讨论的,明显是第二种。是真的怕,而且怕得要命。
《驴得水》里,事情是倒叙着呈献给观众的。我们首先知道,铜匠和张一曼顺利的一夜春宵,并且被张一曼“睡服”了,然后才知道他还有个这么泼的媳妇儿,会把铜匠按在家里打屁股的媳妇儿,这事情就大条了。但是,铜匠对他媳妇儿激烈的反抗告诉我们,这绝对是铜匠生命中里程碑式的时刻,一个长期受压迫的灵魂对压迫者的殊死反抗啊。可是,让我们倒过来看,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首先我们要明确一个点,其实像铜匠这样的社会地位,又对老婆充满恐惧的人,其实是不太容易外遇的。因为当他面对外界诱惑的时候,由于自身价值和家庭地位的低贱,不用说上床了,光是摸摸小手,一想到老婆那张脸,贼心全死光了,哪有心思外遇。就像在《驴得水》里,张一曼都把裙子拉倒大腿根儿了,铜匠碰都不敢碰一下。对于当时心思“单纯”的铜匠来说,他老婆的那张吓人的脸绝对在那脑子里闪过。能够忍受这样长期被老婆压榨的人,应该还有一个原因,自我认同感低。当他面对张一曼的大腿的时候,他心里可能还飘过另外一个念头,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运气?对自己作为男性身份的认同感低下,对于老婆的恐惧感,使得他虽然对那条大腿有着无尽向往,但此时的欲望还是摇摇欲坠。
真正点燃这股色欲的是张一曼“睡服”他的决定,简直就是给了铜匠一把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在新世界里面,他学会了新姿势,还有像“咬耳朵”这样的高段位技能。作为像铜匠这种以前地位卑微,人生却忽然像坐着升降机直冲云霄的人,一旦进了这个新世界,他是万万不想退出来的,更何况还有他临走时,校长嘱咐他的那个词,“有教无类”,更给了他留下来的理由。
是啊,有教无类啊,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个新世界里受受“教育”呢,我为什么就不能拥有娇好的女人和成为知识分子的地位呢?直到最后,“有教无类”变成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去美国学习呢?我为什么就要压抑自己向往女人和地位的天性呢?
可是故事并没有结束,《驴得水》的精彩之处就在于,情节是一环扣着一环的。
当泼妇老婆抓奸之后大声怒斥张一曼时,铜匠背对着他的女神,冲着他的老婆做着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发言。其实此时的他说的每一个词,不是为了张一曼,而更像是在对那个陈旧的世界呐喊“快放了我吧,我要去那个新世界了”。他要的不只是张一曼的情愿,还有对旧世界的摆脱和新世界的呼唤。但是张一曼的台词,把他重新扔回了原来的世界。
她说:畜生。
我忽然想起高晓松说过的一段话。他说,一个人物如果想在故事中立体起来,一定要有三对矛盾:人物和人物的矛盾,人物和环境的矛盾,还有人物和自己的矛盾。只有一个人物有了这三样,他才不只是一个角色,而是一个会呼吸,有细胞的人。
前两样,铜匠都做到了。这第三样,终于从这场戏开始,完整的爆发出来。
他报复,他开始疯了一样的报复,恨不得把张一曼剪成一段儿一段儿的都不解气。
这时我们才发现,“外遇”已经不仅仅是一场刺激的感情冒险,它已经让铜匠和那个新的自己见面了。在这个新的自己体内,没有对老婆的恐惧,没有对那条大腿想摸不敢摸的犹豫,没有卑微和懦弱。他才发现,原来一夜春宵可以不是一次性的,原来我也可以对女人颐指气使的。在认识了这样的自己之后,他再也无法面对那个极具羞辱的形容词了。
畜生。
最重要的是,在他心底,他是相信这样的词属于原来那个自己的。他才会像疯了一样想毁掉张一曼,其实他最想毁掉的,是张一曼给自己的定义,那个让他想起以前自己的定义。
张一曼的“抱歉”铜匠当然没有听到,但即使听到了,估计也还是恨她。因为铜匠恨得本来就不是这个女人。而是这个女人的存在,就像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原来的我是如何的丑陋不堪。即使就这一个原因,也足够让铜匠愤怒的要厥死过去。
你以为怕老婆的男人都渴望遇到另一个女人吗?不是的,他们是想遇到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