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片段和文学的作用 |读《大教堂》
初读卡佛,是因为无意中在社交网络上看到的一张图↓
因为感觉说的太有道理了,我就忍不住去找“雷蒙德·卡佛”到底是谁,然后在豆瓣阅读上买了他那本经典的《大教堂》。
开始读的时候,感觉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无头无尾的一个故事,甚至也说不上有什么情节,完全不明白作者想表达什么。
又搁置了一段时间。抱着“不能开这么多本书然后都没有完结呀”的想法,就坚持着先把比较短的《大教堂》先读完了。
一篇一篇的看下来之后,竟然有点明白了。
通常我读小说的习惯是比较关注于故事本身,有时候为了追求更快的知道情节发展甚至会略掉一些景色描写和心理描写直奔主题,所以开始读卡佛小说的时候根本抓不住重点,因为他就没有“故事”。
他没有传统意义上那种有头有尾的故事,而仅仅是一些生活的片段。通常还是一些普通的、沉闷的、无聊的,当时看不出有什么特殊意义的片段。
所以,追求故事和教育意义的我,读完就会有一种“什么鬼?”的感觉。
后来习惯了他这种叙述手法之后(也可能是潜意识里放弃了受教育的企图之后),就能比较平静的阅读。静静读下来,竟有一种:“这就是生活啊”的感觉。
直到看了后记里关于卡佛生平的介绍和他在访谈中说的话之后,就完全被他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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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摘录《大教堂》后记里的内容:
关于卡佛和他的作品:
卡佛是真正的蓝领作家,是写失败者的失败者,写酒鬼的酒鬼。
在四十岁以前,卡佛几乎从没有坐稳过,一次又一次地被生活拍打得颠沛流离。但就在这种居无定所勉强度日的状态中,就在每一次战战兢兢地坐下来后,卡佛创造了自己艰难生活的镜像,用四本小说集创造了一个让右翼保守派咬牙切齿的世界,一个“无望之乡”。
失败不是故事的开始,也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他们故事的全部。生活的变质和走投无路后的无望,不是人物性格命运的转折点,不是通向某种解脱或升华的中转站,而是人物的常态。卡佛不是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作家,而是一个鲜有的能够以悠长的凝视直面无望的失望者。
“当然在大部分小说中,人物的麻烦得不到解决。人们的目标和希望枯萎了。但有时,而且恐怕是经常,人们自己不会枯萎,他们把塌下去的袜子拉起来,继续走。”(谈自己后来不那么纯粹的悲观了)
关于写作:
“写作,或是任何形式的艺术创作都不仅仅是自我表达。它是一种交流。”
“无论是在诗歌还是在小说里,用普通但准确的语言,去写普通的事物,并赋予这些普通的事物──管它是椅子,窗帘,叉子,还是一块石头,或女人的耳环——以广阔而惊人的力量,这是可以做到的。写一句表面上看起来无伤大雅的寒暄,并随之传递给读者冷彻骨髓的寒意,这是可以做到的。”
“是什么创造出一篇小说中的张力?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具体的语句连接在一起的方式,这组成了小说里的可见部分。但同样重要的是那些被省略的部分,那些被暗示的部分,那些事物平静光滑的表面下的风景。我把不必要的运动剔除出去,我希望写那种‘能见度’低的小说。”
“我认为在我们过的生活和我们写的生活之间,不应该有任何栅栏。对于那些不好意思写剃头、拖鞋、烟灰缸、玉米粥这类事物的人,我替他们感到羞耻。”
“作家的职责,如果作家有职责的话,不是提供结论或是答案。如果一个小说能够回答它自己,它的问题和矛盾能满足小说自己的要求,那就够了。”
“我以前的写作教师曾经跟我说,你做好了忍饥挨饿十年的准备了吗,而且在十年当中,干各种做牛做马的工作,忍受各种回绝、遗弃和挫折?如果这样过了十年,你还在写作,你有可能会成为一个作家。’我不会跟想写东西的人说这些,但我会跟他们说,他们必须坚持写,并诚实地写,写那些对他们自己来说重要的事。如果他们幸运的话,有一天,会有人读的。”
“文学能否改变人们的生活……我小的时候,阅读曾让我知道我自己过的生活不合我的身。我以为我能改变——我得先把书放下,才能改变我的生活。但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就这样,在打一个响指之间,变成一个新的人,换一种活法。我想,文学能让我们意识到自己的匮乏,还有生活中那些已经削弱我们并正在让我们气喘吁吁的东西。文学能够让我们明白,像一个人一样活着并非易事。至于文学是否能真的改变我们的生活,这样想想当然好,但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