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
巷口那棵老树的身上又多了一圈告别寒冬后的年轮。一道道伤痕深深地印在粗壮的树干上,天晓得它都经历了什么。
枯井坐在老树旁好多年了。至于它多少岁了?可能只有那些黄土快要埋到脖子的老人才能说出个大概吧…
我小时候总喜欢趴在井口向里面看。虽然里面黑咚咚的,但还是无法抑制好奇心,总感觉里面会突然跳出一道耀眼的光,能满足我所有的愿望。后来家里人怕我有危险就不让我再靠近那口井,还吓唬我说里面住着一个老妖怪,如果我再趴在井口,老妖怪就把我抓走。当时吓得我好长一段时间都绕着那口井走。生怕井口会突然出现一张又老又丑的脸,从而取代我一直憧憬的那道光。现在想想还有点可笑,美好与丑陋的概念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第一直觉,哪怕是对于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而言…更哪怕这样的概念只是出自一个谎言…
二月雪,飘飘洒洒…冬天的倔强留给春天的灵动一条窄窄的缝隙,只够它勉强通过。老树放低了最外面的树枝,一小撮雪刚好落进了枯井。我赶紧探头看向井底,眼睛追随着那一抹白,可还没来得及印在眼底,它就消失不见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每个婴儿都是一张独一无二的白纸,走进社会后却被赋予了固定的颜色。那一抹白或许已经被暗淡的井底染成了黑色…
七月雨,点点滴滴…雨总能带走一些炎热,即便有些憋闷但还是能寻得一丝凉爽。老树的枝叶随风摆动着把雨线拍打的有些散乱,每天傍晚时分的蝉儿现在也不知躲在哪个角落。小巷外行人匆匆,透明的伞挡住了头顶顽皮的雨滴,却不小心忽略了脚下正踩着一窝浅浅的水洼,一个高中生模样的人踉踉跄跄地撞到我,却没说“对不起,借过。”大概他此刻的心情就像伞上的雨水一样杂乱无章…
雨水沿着井口滑落到井底。枯井贪婪的收敛着上天的恩赐,能回到往日的辉煌大概就是它此刻最大的心愿。恰巧一阵风吹过,老树随风摇摆着树枝,好像已经否定了枯井的心愿。可它依旧是贪婪的收敛着,一点、再一点、再多一点。想想也是有些讽刺,贪婪的欲望从来都无法填
满,一口井却还在傻傻的坚持。风吹云散,雨停了…
后来,我搬离了那条老巷,就再也没见过老树和枯井。有时想回去看看,可是怎么也想不起确切的位置在哪里。这里的二月没有再下过雪,七月雨也悄悄从指缝溜走,然而停留在十月的风却吹散了蒙在心头的云。
老树旁的枯井突然跳出了一道耀眼的光…